陶琪闻言肩膀一松,对着汪洁,她总有点兔死狐悲的共情感,那男人只要还留了口气,她就不用在被人辱了清白之后,还得赔上性命。
“说说那个汪洁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允坐回位置上。
“头儿,你先吃口面,你晚上就没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黄薇看了一眼方便面盖着的盖子,那个塑料叉子还卡在她刚才放的位置上。
周允皱眉看着那桶已经凉了的方便面:“冷了。”
黄薇便走上前,殷勤地将盖子打开,还用叉子搅拌了一下,将压在下面的热气和廉价的香味给翻搅出来。
周允只得硬着头皮接过叉子,送了一勺在嘴里。面泡得太开,看起来像被抛到河里的浮尸,苍白肿胀,嚼在嘴里也软绵绵的泡沫似的不筋道。
他头一次有点嫌弃这位惯常伶俐的下属没眼色。
“汪洁是怎么找上你们的?”周允味同嚼蜡地吃了两口面,便连面带桶扔进了垃圾桶。
黄薇心里微微一抽,有点埋怨地看了一眼陶琪,这女人大半夜的还来坏头儿的胃口,真讨厌。
陶琪却全然没有察觉自己碍眼似的:“让沈肃告诉你吧,涉及案子我不好透露。”
“你也是间接证人,警方需要你的口供。”周允摆出公事公办的做派。
陶琪忍不住想笑,沈肃早在路上就想到周允一定会把他们俩分开,好从陶琪这位毫无法律常识的人口中套取点有价值的线索。这对好友,真是知己知彼,相爱相杀。
于是,她便按照沈肃提前吩咐的交代了:“我和沈肃正在睡觉,突然听到隔壁的门被人敲响了,一开门就发现汪洁在外面,她求沈肃当她的律师,带着她一起来投案。”
“你们俩睡一块儿了?”周允顿时号了一嗓门,“你不是超讨厌他吗?”
“不然呢?他被人刺了五刀,家里被砸得稀烂,伤口发炎引发高烧,我即便不当他是邻居,看你的面子,也得收留他啊!”陶琪不耐烦地睨了他一眼道,“难道你让我袖手旁观?”
“他睡沙发?”周允被她那一眼撩拨得气血翻涌。
“喀喀……”黄薇听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提醒,“头儿,你的关注点有点偏了啊。”
周允扭头狠狠瞪了多管闲事的黄薇一眼。
陶琪似笑非笑:“你说呢?”
周允便悻悻转移了话题,在女下属面前吃前女友和好朋友的醋,是有点影响他刑警队长英明神武的形象。
有了黄薇在场,周允满腹的纠结无法对陶琪出口。
他坐在办公桌前,一边生自己小肚鸡肠的闷气,一边整理强奸案的卷宗。
陶琪乐得清闲,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想要打个盹儿。然而脑海里不由自主回想着汪洁断断续续的讲述。那些讲述如牛毛针似的冷雨,不断扎进倾听者的皮肤,侵入她的四肢百骸,令她在六月的午夜头一次感觉到了透骨的寒意。
汪洁在一家国际知名的日化用品公司担任中国区的市场部品牌经理。
她年轻漂亮,名校毕业,精通四门外语,工作能力出色,肯加班能吃苦、善打扮,同事亲厚有加,老板有心提拔。男朋友是另一家外企的高管,两年前就和她有了婚约。
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然而去年春天,她加班后独自打车回家,刚要进小区门的时候,却被一双从身后伸出来的手给迷晕了。等她醒来,已经被蒙了眼睛,捆住手脚,躺在一片陌生的黑暗里。房间里除了她惊恐的呼吸,还有另一个沉缓的、不疾不徐的男人的呼吸。她越害怕,男人的呼吸便越急促,她疯狂地尖叫求饶,回应她的只有那男人越发兴奋的喘息。
施暴者很残忍,在她卑微绝望的哀求惨叫中,一枚一枚拔掉了她的指甲。十指连心,硬甲从软肉上被刀片剥离的那种痛,简直是对灵魂的一种凌迟。恐惧、屈辱、绝望、疼痛,之后便是残忍的撕裂般的侮辱,对她女性身份的彻底侵犯和凌虐。
暴行结束后,她再次被迷晕,再醒来已经衣不遮体地躺在垃圾堆旁。
她整个人也像摊开的垃圾,没有丝毫生而为人的尊严。
她被好心的路人送到了医院,是医生报了警。
除了父母和男朋友,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她的遭遇,她请了病假,每日龟缩在家里,等待身体的复原。
父母是怜惜她的,可是看她的目光里从此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而男朋友,当时紧紧拥抱着她、发誓不会嫌弃她、会一心一意继续爱她的男朋友,却慢慢加班越来越多,应酬越来越多,对她的拥抱和亲吻却越来越少,渐渐地两个人的关系便淡下去,淡成白开水一般。
一年后,他说他出轨了,请她原谅他。
她微笑着原谅了,背后却痛哭了一整夜。她想他们扯平了,终于可以回到以前了。可是没多久,男友又说他为他的背叛感到羞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了,正式提出分手。她知道,是他觉得她不干净了,配不上他了。
她依然微笑着答应了他的分手要求,她想不管生活如何摧折,她一定不能被它打败。
休了半年病假,剥掉的指甲重新长出来了,她揣着破了一个大洞的心脏,重新回到公司。她的职位已经有人代替了,她的下属成了她的上司,而她只能用更多的夜班和更努力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她憔悴了,曾经光芒四射的她身上总笼罩着一层幽怨的黑雾。
在一次公司聚会,她在ktv唱歌,唱到泪流满面而不自知。那晚,正好有个同事的朋友陈锋来找他,一眼就被她的泪眼打动,向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她重新坠入爱河,想要用新的恋情来修复自己受伤的灵魂。
然而,爱情最甜蜜的时候,警方通知她凶手抓住了,让她去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