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刚去过永琮,也没戴甲套,身上一件薄荷绿色的常服,脚上穿着绣花鞋,轻轻的走到弘历身侧坐下,抚着他不断起伏的胸口,给他顺顺气,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抬手给他按着太阳穴,刮过他眼周的晴明穴和天英穴,大概一盏茶后,弘历的坏心情才慢慢消散。
他也没睁眼,抬手握住了许念的手腕,声音里满是疲惫,“朕昨日才说要诛杀鄂善,以及此次涉及贪污案的一众人等,今日早朝,就有众多朝臣联名上奏,希望朕能网开一面。”
“他们错了朕,这些人,朕一个都不会留朕要让他们,什么是天子之怒”弘历握着许念的手,声音慢慢抬高“历朝历代,帝王治国,最忌党争,以张廷玉为首的汉人官员,和以鄂尔泰为首的满人官员,他们为了铲除异己,将朕当刀使,朕岂会如他们所愿”
许念也出他并不是要她给他意见,只是受了气,不知道该去朝谁倾诉,他只是想将心中的郁气都抒发出来而已。
“仲永檀弹劾步军统领鄂善受贿一万两白银这是在弹劾鄂善吗这分明就是在弹劾张廷玉,朝中谁人不知鄂善是张廷玉的人,两人来往甚密,众人皆知。”许念握着弘历的手,一根一根的扒拉他修长的手指。
“告御状的仲永檀又是鄂尔泰的门生,鄂尔泰教唆仲永檀弹劾鄂善,又将张廷玉也拉下水,这分明就是鄂尔泰再向张廷玉宣战,他们还想借朕的刀,在朝堂上搅风搅鱼,铲除异己,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们把朕当傻子吗”
“那他们可错您了,您可是绝顶聪明的”许念说着还摸了摸弘历光亮的大脑门,脸上露出贼兮兮的笑容终于摸到了,手感还不错,而且这大脑门久了,还觉得挺帅的,哎,颜值即是正义,许念觉得自己的审美已经歪到爪哇国去了。
“喂富察容音,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朕讲话,怎么这么多小动作。”弘历说着睁眼瞪了许念一眼,气咻咻的样子,着还有几分可。
“听着呢,听着呢你继续讲。”许念抬手盖住他眼睛,这家伙还不高兴的撇撇嘴。
“对了,朕刚才说到哪了都是让你给朕气的”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头却诚实的在许念腿上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还把他的手递到许念手边。
真是个别扭怪,明明喜欢,却偏偏装着不在意。
“说到他们把你当傻子”许念接话道。
“对,他们把朕当傻子。什么叫他们把朕当傻子富察容音,你今日是不是故意气我,你我生气,你是不是很开心啊那些大臣气我,现在连你也气我”弘历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许念一把拉住他,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又一下,就像小鸡啄你似得,片刻后,“消气了没”
“你对着朕笑的跟一朵花儿似得也没用,朕不吃你这一套哼”说着就乖乖的躺到了许念腿上。
“这两人都是深受先帝隆恩的重臣,先帝留下遗旨,将来让二人配享太庙,这是何等的信任和荣光啊他们却辜负了先帝对他们的信重。”弘历提起两人就气的咬牙切齿。
“人一但站上了高位,哪怕没有罗织党羽之念,也会有很多趋炎附势之人闻风而来,稍有不谨慎,就会成为朋党之首,之后,或被迫或主动的参与争权夺利,轻则使朝局动荡,人心不稳;重则霍乱朝纲,危害国家安稳。”听到弘历的话,许念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几分,在她来,这个皇位最后一定会传到永琏手中,她可不想自己儿子接手一个烂摊子。
弘历翻身坐起,一把握住许念的手,似是找到知音一般,十分激动的说道“正是如此,连你也知晓朕的心意,可那些朝臣呢朕就是不愿目睹这样的情形发生,所以昨日特意在南房召见了二人,给了他们提醒,希望他们能够有所警惕,珍惜朕的信任,珍惜自身的羽翼。”
“朕对他们多番容忍,可他们都做了什么今日朝会,朝臣依然分为两派,张廷玉一派求朕轻判鄂善等人,鄂尔泰一派力求朕能重惩鄂善等人,他们辜负了朕的信任,辜负了朕的良苦用心。”弘历沉声说道“去年刘统勋曾弹劾张廷玉,称桐城张、姚二姓,占却半部缙绅,朕还当他言过其实,如今来,此言极为中肯至于鄂尔泰,他的次子鄂实原配去世不久,就迅速继娶大学士高斌之女,与宁妃攀上了亲戚,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朕从前能用他们,今日能容他们,难道,独独不能将来重治他们的罪吗”弘历神色冰冷的说道,许念他的神色,知道他是认真的。
“弘历,小人所好者禄利也,所贪者财货也。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自保。”这是欧阳修的朋党论,许念就是想借这段话告诉弘历,朋党之间,若是没了利益,便会迅速溃散。
“容音真乃朕之知己也”弘历将许念揽入怀中,轻声喟叹道。
“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今日失言了,皇上不怪罪就好。”许念在他肩上蹭了蹭,语气软软的说道。
“这些话,也就你还会同我说了,当了皇上,才能体会到寡人这个自称是多么真实,真真切切孤家寡人一个。”弘历的声音难掩落寞,许念安抚的轻拍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