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坚同样深思的还有侯四,他负责北麓院外围之事,久经世故,自然不像林邈他们这么好瞒过。不过他并未多想以为是薛庭儴故意欺瞒他们,只当他尚且年幼,还不懂这其中的机锋。
之后,一行人回到客栈,大吃一顿便歇下了,不必细说。
次日还是天未亮,一行人再度像头一场那样奔赴贡院。
因为是轻车熟路,而想作弊夹带的早在头一场就被清了出去,所以这一次入场比之前快了许多。薛庭儴来到自己那间号舍的时候,才不过巳时。
他照例是先归置东西,趁着空档将整间号舍扫视了一番,发现顶上破了几个小洞。
乍一去不显,可今日因为天阴,号舍逼仄,从里面往顶上特别明显。他抿了抿嘴角,心中暂不确定到底是那号军因为私怨故意为之,还是受了上面的吩咐。
可不管怎样,很明显这就是软钉子,让你吃了亏,却有口难言。贡院的号舍本就参差不齐,越靠前的号舍越是好,不光宽敞,且一定不会漏雨,毕竟是在大人们眼皮子底下。
至于越往后面,号舍建得越是偷工减料。屎号也就不提,那种人只能弯着腰进去,甚至漏雨的雨号,枚不胜举。你不可能因为只是号舍破了两片瓦,便去找谁说理去。
要说理可以啊,你可以选择不考。
薛庭儴如今只能希望千万不要下雨,若是下雨,这剩下的两日就难熬了。
第二场的卷子发得比较早,到了下午便发下了。
这一场试论一道,判五道,诏、诰、表、内科各一道。
这些题并不难做,考得便是时务。且不说薛庭儴之前过许多关于二三场的宝典,只凭他那梦中薛庭儴从仕多年的经验,就足够他用了。
就是有些费时间,得先打底稿,确认无误后,才能誊抄到卷子上。
写题的期间,薛庭儴一直有意无意观察着外面的那个号军。虽是换了张面孔,可这些号军似乎中了火字八号的那个位置,每个人都如此坚守,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感叹其精神可嘉。
临近傍晚的时候,下雨了。
已是入秋了,一旦下起雨来,丝丝凉意直往号舍里钻。许多考生都受不住,起来加了件衣裳,方又坐下继续答题。
唯独薛庭儴没这么好了,外面下中雨,里面下小雨。他一阵手忙脚乱,拿出之前就准备好的油布,也幸亏他准备充裕,钉锤俱有,站在砖托上,咚咚咚地连锤几下,有油布做顶,到底不怕雨从头上来。
至于外面,将雨伞打开放在蓝色帘子外面,如此一来,也不怕外面的雨飘进来。
就是温度下来了,号舍中有些冷。不过这也不怕,他带了炭,只要坚持过这一晚,明早第一个出场,就可以了。只要不是扎堆出场,越是靠前越是醒目,是时收卷的就是受卷官,而不是号军。
这一次薛庭儴并未像头一场那般慢悠悠的,而是抓紧了时间写题。
号舍中因为有了炭火,十分暖和,薛庭儴也不觉得手脚冰凉了,此时他颇有一种岳步巅的豪迈,尔等蛇鼠之辈,奈我如何
就在考生们专心致志的写考题的同时,之前第一场的考卷,已经完成了最初的整理。
一些有破损或是污渍的试卷俱都被剔出来,送至大公堂,自是做落卷不再他想。剩下的则是送至弥封所和誊录所,进行糊名和誊录。
誊录所的工作量最是繁重,需用朱笔将考卷一字不落的誊抄一遍。这也是所谓的朱墨卷,考生亲笔写的是墨卷,誊录则是朱卷,这样也是防止考官认识字迹,由笔迹来选择是否取中。
誊录完,还需送至对读所,由对读生将朱墨两卷对一遍,确认是否一致。自此外帘处理完试卷,将试卷送给内帘收掌官。
外帘官和内帘官是不允许交谈和接触的,内帘官接到送卷的通知,便会主副考官连同其他的房考官一同前往。双方遥遥相对,由两队号军互相交接,然后捧给内帘官,这也是为了防止内外帘官串通舞弊。
之后这些内帘官就会根据有多少房考官,将试卷分为若干不等份,由这些房考官共同抽签。抽到几,谁就对号入座负责批阅那一批考卷。
批卷是不能私下背着人的,而是在衡鉴堂,主副两位考官及众房考官都在,另有监临大人带着一众监视官陪之。一日批不完,次日再批阅,离开的时候需要所有人都在场着大门落下锁。
等第三场考罢,贡院这里也开始批卷了。
考生们可以回去好生歇息,静待结果,而考官们才刚刚开始。
认真来说,作为考官是极为辛苦的事,不过这种辛苦的话,却多的是人抢着干。无他,光是桃李满天下这一项,就足够为其的仕途增砖添瓦了。
诸考官已经连着批阅了十多日的试卷,所有人都是筋疲力尽。到了此时,大抵也是多了考卷,所有人都有些麻木了。也许在前面的日子里还能让人为之一振的文章,此时让他们来,不过也就是将能入眼。
可越是到了最后,大家越是谨慎。
作为考官,风光的同时,背负的责任也越大。朝廷历来重视乡会两试,每次放榜之后,是允许考生们查阅考卷的。若是有考生产生质疑,因此而闹出什么事来,谁负责批阅那批考卷,谁就要被追究问责。
所以,明明感觉也不过如此的试卷,考官们还是会暂且放置一旁,稍后再一遍,若实在是不出挑,就只能被落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