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儴没料到她会这样,十分错愕。
招儿也有些愣住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有些心虚地嚷道“哪有你这样的”
说着,眼泪珠子不自觉迸溅出来。
意识到自己哭了,招儿似乎有些慌张,匆匆抹了脸一把,转身将自己躲在被子里。
这些天来,她也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心中十分愧疚。
因为将注意力都投注在生意上,她确实忽略了薛庭儴,也忽略了儿子,可她也不想这样。
人的眼界都是随着见识慢慢增长,招儿每每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可很快就会有现实告诉她,她做得还不够。诚如当初在夏县,诚如当初入了京,诚如这次去了南直隶。
别人总以为经商这件事,似乎对招儿十分简单,她总能得心应手地应付一切局面,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这个世道没有那么多的捷径可走,没道理高升在南京举步维艰,招儿去了就能迎刃而解。为了拿到大批量的丝绸,她跑了许多的地方。这家不成,就再换一家,为了说服老板,她曾在一家大丝绸行门外守了几天。
有愿意听她说的,还有很多人不愿意,冷眼冷脸她都见过。她也想过放弃,可想着定海的处境,还有那些藏在暗里的隐忧,让她咬着牙强笑着不放弃一丝希望。
甚至喝花酒也是,难道作为一个女子,她不懂得那种地方女儿家去不得。可你想把生意做成,就不该是别人来迁就你,而是你去迁就别人。
以前招儿在女子中,酒量已经算是极为不错的了,如今却堪称海量,甚至许多男子都不如她。这些自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次次喝了吐,吐了再喝中磨练而成。
她也会思念丈夫和儿子,尤其是弘儿,每次想着儿子还这么小,娘就不在身边,她也会羞愧感伤。
可根本没有给她时间去想这些,心里的那种急迫感一直压迫着她。也许别人不知道,招儿作为枕边人又怎会不知那一番局面都是虚张声势。
没有所谓的靠山,没有所谓的护身符。如果有,那些夜里,她不会每次醒了,身边没人,而房里的灯却亮着。
只是他不说,她就不敢问,她只能想方设法去帮到他。
所以她提议别人都在做,自家为何不能做,所以她手下能调用的人手都调来了定海。
可她知道远远不够。
有钱能使磨推鬼,朝廷不是需要银子吗,只要有很多很多的银子,眼前的困难自然迎刃而解。
报给朝廷的三百万两,即使扣去了造船的数额也很虚,因为初来乍到,人势全无,所谓的造势不过是拿银子砸。
这些银子从何而来那些分给下面拉拢人的银子从何来
不过是源源不断,一车又一车运到定海的货换来。
人人都以为下面赚得盆满钵满,薛知县定然捞了不少,没人知道那放在县衙银库里的银子,其实有一部分都是薛庭儴拿了整个身家填进去的。
终于一切雨过天晴,嘉成帝高兴了,朝廷高兴了,下面人都高兴了,作为管账的招儿却是有苦说不出。
可转念一想,银子就是王八蛋,今天花了明天赚,所以再去赚吧。
招儿本想把商行的架子搭起来了,就能在家中歇一歇,以后也不用天天往外跑,谁曾想匆忙赶回来,先是被她姐训,再是薛庭儴跟她闹小气。
招儿的成长经历,造成了她有苦又累自己吞,面上都是笑呵呵的性子。可这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了
她以为眼泪擦一擦就没了,可惜她忽略了心里的那股气儿,那股气儿堵得她眼酸心委屈,眼泪就像流不尽的长河一眼,源源不断地出来了。
着她一抖一抖的肩膀,薛庭儴直接傻了。
傻完,有些慌,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她“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你现在不要跟我说话,我不想理你。”
“你不想理我,但我想理你。”
他厚着脸皮来到她身后环着她,她不给他环推他,他却非要用胳膊环着她的腰。两人你来我往的拉扯,招儿被他气得哭不下去了。
“你走开”
“我不走”
招儿被他的不要脸打败了,气得呛哭道“你就会欺负我”
你就会欺负我
在那梦里,招儿也这么说过,却跟现在的情形完全不相符。
其实转念想想,他可不就只会欺负她。
知道她心虚愧疚,他便变本加厉地欺负她,明明他心里早就不气了,可就想她对自己赔小心,想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以解这些日子忙完后家中一片清冷的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