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左翼!注意包抄!注意包抄!”
“集中火力!打散!它们在重新聚集!”
“一班!越过街垒,向右旋转,防御支点!”
嘈杂的枪声和无穷的震颤战栗,脑袋扬起间,沈如松迷迷糊糊看见了透明赤红色的畸形种在前冲、死亡、扫开,头颅落下间,他看见嘶喊的人们与黑白色的臂章。
温热的鲜血从他额间淌落,点点滴滴掉进石板地的缝隙间,与雨水、血水、汗水一道汇杂,流向地下城的蓄水池,也许某一天,这座饱经沧桑的地下城重启时,这股难得的水汽会重新升上穹顶,变为一场豪雨,浇下。
像是同时置身在火炉与冰窖里,沈如松无论如何努力也睁不开眼睛,烧灼剧痛和极寒冰冻反而是异曲同工的,据说人掉进冰水固液态中再救起,获救者都声称仿佛掉进的是炼狱黑火。
但是痛楚是真实的。
“能救活么?”扫了眼被医护兵扛着的沈如松,谭将军问了一句。
医护兵并未以稳妥的战地携带伤兵姿势带着沈如松,不是一手抓裤腿一手箍脖子,全身扛肩的姿势,而是跟扛麻包一样架在半边肩上,这样医护兵便能腾出另一只手拽着另一个昏迷者也就是杨天的后衣领来拖行。
“下腹部穿刺伤、髋骨骨折、肋骨骨折可能伤及脏器、中弹多处兼失血过多。”战况危急时,医护兵甚至要临时松开杨天的衣领,改而向周围喷洒洁净气雾,否则千喉兽的“an-c227”物质渗透过来,哪怕经过强化训练的甲子部队也很难快速自幻觉中苏醒。
“施打了特殊凝血针和封闭针,伤口灼烧处理,如果在40分钟内得到输血,他还有救。”医护兵望向后方的街垒,不少只是负轻伤但行动不便的甲子士兵都选择原地坚守了,像沈如松这样的重伤员,按照甲子的作战手册,早该放弃了。
这与绝不放弃的原则并不冲突,在这里,所有人的生命都以秒计算,即便是将军,也和列兵并肩战斗,谁的生命都不会更高贵。
“交给我。”谭将军从医护兵那儿接过重伤昏迷的沈如松,这个瘦削的老人扛起体重一百六七十斤的壮小伙子,死沉死沉地毫无借力,将军另一手还与实验箱铐住。
队伍的速度不会丝毫变慢,数小时的连续战斗令队伍减员近半,他们已遥遥望见了过渡桥,“砂”区近在咫尺。
将军的皮靴踏过寸厚积血的街道,汗滴在聚酯面具后凝聚,顺着曲面流下,焦灼沉重的呼吸声在昭示着他在承受,在煎熬。
队伍艰难穿过了千喉兽筑巢的街区,大部队越过过渡桥后,留下工兵作业,不炸断这座桥,届时砂区骤然衰减的信号会导致所有的畸形种不顾一切涌入,桥面升高也无济于事,必须彻底炸断。
几名工兵开凿钻孔安放炸药,他们为了穿过辐射超强的主隧道,除了少量放在防辐射军械箱的精密仪器外,他们没有携带其余的现代电子设备。
电钻凿开柏油路,放进炸药再拉出导线,连接到线轴再拉远,这与几百年前的矿工作业是一样的。
千喉兽群猬集在桥头之前,这一段深渊确实是它们的天堑,以桥面为限,它们不敢越雷池一步,坐看着工兵从容作业并炸桥。
……
地下,联盟第071号防护工程“千山”,6区主蓄水库
一座人口容积超过百万的大型地下城,其构造便完全脱离了普通意义上的城市。地上城市总体可以看做是二维平面,就像是一座长在平地上、根须并不茂密的森林。但地下城更像是一个镂空的水晶球,各层各面处在不同高度,以隔断面做分割,又以升降井为联系,毕竟地下城市的面积和资源永远是有限的,而非地上城可以无限扩张。
故而,生活生产废水都必须得到回收再净化,因为宝贵的暗河不容许任何程度的污染。较低污染度的生活废水在过滤净化重回大循环,而浓烈的生产废水将在分离出重金属元素后进行蒸发,通过排气管道释放到地表。所以,两种废水自然有不同的储蓄库。
高浓度的琴湖湖水在急速倒灌,裹挟其中的“山文甲”式主战机甲却进入了低功耗状态,抱剑于胸,犹如古代甲士临战前倚着长戈在小憩。它所有的散热甲片和进气道都呈封闭状态,廓灯、头灯黯淡,而驾驶舱中的铁驭虽然在遭受可怖的失重坠落感,但相比于其他,这已经是一种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