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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堇循声看去,轻轻摇头。卫晨没有追问。只是拿起药箱走了出去。夏堇回头看着江世霖,轻叹:“我不是不相信先生,只是先生的样子越来越憔悴了,仿佛随时会被压垮,我真的很担心,不忍心让他跟着我一起烦恼。你说。他到底有什么跨不去坎,想不明白的事情?”
见江世霖只是木然地躺着,全无半点反应。夏堇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不知道……先是紫鸢,现在又是崔文麒。我真的太笨了,是不是?……前世。我因为崔文麒惨死的消息,下决心报复你的家人,害得你家破人亡,原来一切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场笑话……父亲母亲从不与人结怨,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
夏堇断断续续地说着,语无伦次。直至绯红进屋,她才止了话题。
“三奶奶。”绯红奉上热茶,“您车居劳顿了一天,先去歇一会儿吧。三爷这里,有奴婢看着就行了。”
“没事的。”夏堇摇摇头,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示意她坐下,说道:“你陪我说说话吧。”
绯红高兴地应了,与夏堇闲聊了几句。夏堇听到她说,江世熙一早过来探望江世霖,私下与卫晨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夏堇感慨:“二伯与先生相识多年,当然有不少话说。”
“奴婢不知道二爷和卫大夫说了什么,不过奴婢看到二爷走的时候似乎很生气,可卫大夫的神色却和往常无异。”
“知道二伯为什么生气吗?”
绯红摇摇头,“奴婢只听到二爷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之类的,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夏堇猜想江世熙一定知道什么,不然他不会日日借口探望江世霖,每天至池清居和卫晨说话。
绯红见夏堇若有所思,问道:“三奶奶,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夏堇摇头,“我只是在想,先生和二伯的感情应该不错,不过相公和先生好似从来都不认识。不知道相公平日和什么人往来较多。这大半年,虽说父亲不允许旁人打扰相公养病,可是我从未见过有人关心他的伤情。”崔文麒先前说过,江世霖出事那晚,房中另有一人。如今崔文麒已经不可信,也不知道那话是真是假。不过按她想来,江世霖应该不至于一个人在酒楼喝闷酒。
在夏堇的若有所思中,绯红答道:“先生和二爷一样,都是喜欢呆在家里读书的人,自然和三爷玩不到一处。不过三爷的朋友,大爷倒是认识不少。听说,早前他们经常托大爷询问三爷的情形。”
夏堇一怔。她居然忘了,江世澈虽然和江世霖是截然不同的脾气,但江世澈是江氏族长的继承人,早早就协助江光耀处理江家的庶务。他不似江世霖贪酒好色,但他认识的人肯定不少,三教九流可能都有接触,其中不乏江世霖的酒肉朋友。
想到这层,两日后,在江世澈前来探望江世霖的时候,夏堇故意与之闲话了几句,她还来不及转入正题,江世澈见卫晨走了出去,突然询问:“三弟妹,卫大夫有没有与你提起过赵大夫?”
“大伯为什么这么问?”夏堇反问。据卫晨告诉她,自他回到江家,赵大夫已经回去照顾她的母亲了。虽说江世澈不会对付她的母亲,但母亲的住处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只是随口一问。”江世澈客气地摇了摇头,目光透过窗户,看了看卫晨的厢房。片刻他蹙了蹙眉头,回头对夏堇说:“卫大夫似乎有心事。我和世熙都很担心。据世熙说,他的心事好似与赵大夫有关。”他看着夏堇,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问问,他有没有在无意中提起过什么。”
夏堇摇摇头,回道:“先生从不会提及他自己的事。其实我也发现,先生的精神越来越差了。或许赵大夫和先生一早就认识。”
“不是,世熙找过赵大夫。他清清楚楚告诉世熙,在三弟妹的娘家,是他第一次见到卫大夫。”
“那先生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事犯愁,会不会是他家里的事?算起来,他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回家了。”
“应该不是。”江世澈摇头,复又朝卫晨的房间看去。
夏堇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经意间瞥见小潘氏正往这边走来。她低头讥讽地浅笑。小潘氏半个时辰前才离开池清居,这会儿匆匆赶来,大概是竹青告诉她,她正在和江世澈“私下”说话。江家的人毫不避忌留她和卫晨独处,却防贼似的防着她和江世澈、江世熙说话。她相信,他们一定是害怕她影响了江氏兄弟的名声。
正如夏堇所想,小潘氏很快带走了江世澈,临走用警告的眼神瞥了一眼夏堇,目光仿佛在控诉她的不知检点。
当天晚上,夏堇喂了江世霖喝粥,丫鬟们正收拾屋子,卫晨突然压低声音对着夏堇说:“你还没有放弃。”
“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今日你向世澈打听,应该不是关心他吧?”他口中的“他”是指江世霖。
夏堇听到了卫晨语气中的不悦。有时候她很不明白,为什么只要她稍有追查真相的意图,或者表露出复仇的心思,卫晨立马就想把一切掐灭在萌芽状态。她侧头看他,就见他正木然地看着桌上的灯盏,眼神没有焦距。这样的他让她觉得,他正看着另一个世界,他随时都会消失,去另一个虚幻的世界。
“先生,你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夏堇脱口而出。
卫晨低垂眼睑,复又抬眼看着翩翩的火光,严肃地提醒她:“不要忘了,你自己说的,活人比死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