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东西都要经过算计才能得到,这是夏新霁在这个世界上学到的第一课。
他的所谓“母亲”当着他的面,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了一瓶酒。亲眼到的夏新霁捂着自己饿的不行的肚子,几乎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便慢慢踱到巷子口的小卖部,拿老板的婚外情,换来了一小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
而当这个女人最终醉醺醺躺倒在垃圾堆里后,夏新霁开始学着把控人心。
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单单为了活下去。而生活这两个字,远远比想象中的要艰难。没有人想满腹心机步步筹谋,不过都是为了不得已。
他从不觉得这世间有什么是可以免费得到的,尤其是。
这个字甚至连说出来都是让人觉得荒唐的。
直到他遇见了寇秋。
听到了消息的陈婷婷曾来他,她瞧着夏新霁的脸,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当年那个同学明明外貌变化并不大,可气质却截然不同了。原本的夏新霁在学校中温和又好脾气,然而现在,他的身上都是掩也掩饰不去的锋芒,像是豪猪竖起了自己浑身的刺,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陈婷婷小心翼翼道“我听说了”
夏新霁脸上却并无过多变化,甚至轻轻笑了两声。
他的精神状态让陈婷婷蹙了蹙眉,却还是道“你节哀。”
她明明还有千言万语想说,想说自己当年是如何恋慕那个站在校门口的青年,如今又是怎样的觉得内心空荡荡一片可她望着夏新霁此刻的脸,却连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口。
仿佛这样的悲恸在青年的面前,通通是不值一提的。就像蜉蝣跃进大海,朝菌面对千年,渺小到不值一提、无法言说。
夏新霁却说“你们都不懂。”
他的手反复把玩着自己胸前挂着的骨灰吊坠,在手心里摩挲着。
“他已经从我怀里离开两回了,”夏新霁说,目光沉沉望着远方,“可我跨过了第一回,跟着他来到这儿我就能跨过第二回,跟着他去下一个地方。”
“反正”
他低低笑了声,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一簇暗沉的火。
“他永远也不能摆脱我。”
陈婷婷听的心神一颤,竟然从这里头听出些不详的意味来。她犹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个老同学,心中生出几分担忧。
夏新霁却毫无所觉,他窝在沙发中,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像是尊石头刻出来的雕像。只有一双手仍旧活动着,来回摩挲着手里的吊坠,动作带上了几分狠意。
“等我找到他,”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一字一顿道,“我干死他。”
陈婷婷猛地战栗了下。
她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这话是真的。
在那之后,她再没见过夏新霁。夏家公司被交给了别人把控,夏新霁就仿佛是人间蒸发了,静悄悄再没有一点动静。直到陈婷婷后来嫁人生子,她才从一个同学口中听说,夏新霁跳海自杀了。
“他眼睛眨都没眨,就走进了海里,”同学咂舌,“旁边有老渔民想救他,可他连手都不肯伸,拉也拉不上来,打定了主意”
“作孽哦”
陈婷婷勉强笑了笑,当时没有说话,可当自己回到卧室中时,眼泪一下子便滴下来了。
她真的不懂这种感情,也许能被称之为吧。
我活过一次,活在见你的日子里。
我死过一次,死在想起你的每一天。
寇秋醒来时,已经在一辆摇摇晃晃行驶着的车上。车上载着的人不少,挤满了这个并不大的空间,像是沙丁鱼罐头。有几个矮小瘦弱的蜷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避开旁边的人。
而寇秋自己,就是这矮小瘦弱的人中间的一员。
他还未搞清楚状况,只能飞快地用余光环视了一眼四周每个人的脸色都惨淡而灰败,只有几个肌肉虬结的抱着双臂,面色沉重。而在这一群各色头发瞳孔的人中,寇秋是唯一的一个黑发黑瞳。
只有一个皮肤苍白的金发青年和他对上了目光,随即像是被毒蛇咬了口,又飞快地将目光收回来了。
阿崽。寇秋在心里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