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本就较寻常大庆朝人身材高大,又常年习武,一身筋肉浑厚结实,端的是威风凛凛,横在那里好似铜墙铁壁,任凭王生再如何左挪右闪也抢不过来,反倒差点把自己绕倒了。
“这里既无人识得你,你便去吧。”
无论他二人究竟是否相识,眼下江家姐弟却摆明了不待见这生,既然人家唤他一声哥哥,便要做好兄长的职责,不能叫弟、妹受了委屈。
“你少,少管闲事,我,我,”王生跳脚,却被赵恒的气势吓得有些怂了,脱口而出,“我与江姑娘两情相悦。”
话音未落,胭脂姐弟就齐齐开口,“胡说八道”
“你这厮当真好笑的紧,”徐峰也不乐意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说如何就如何了依我,你分明就是见色起意,要轻薄人家”
“你放肆”王生十分重自己的脸面,当即大怒。
“我还放五放六哩”徐峰不以为然。
被接二连三当众下了脸面,王生不由恼羞成怒,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向胭脂的眼神也不似原先那般温和了。
他吞了吞口水,正要鼓起勇气理论,却听身后一阵嘈杂,一道粗粝的嗓音大咧咧叫嚷起来,“何人在此聚众闹事让开,都让开”
随着人群跌跌撞撞朝两边分开,一位斜挎腰刀的捕头就挤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两名衙役。
寻常百姓最是怕官的,纷纷收敛笑容,自觉往两侧避让。
天气燥热得很,人又多,那捕头早已是汗流浃背,身上黑色官服都湿透了,心情越发烦躁,一边抹着额头、下巴淌下来的油汗一边没好气的道“作甚作甚都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吗只在这里寻性滋事,叫老爷难做”
一他们来了,王生立即有了底气,先抖了抖一身雪白长袍,努力叫自己上去体面一点,这才不紧不慢的冲对方拱拱手,十分倨傲的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乃前头翠屏院学生,院长杜先生门下,元宵佳节有幸同先生一同见过县令大人。这些江湖人当街威胁于我,乃是对读人大大的不敬,还请差爷还我公道”
“你放屁”胭虎一听就急了,抱拳道“刘捕头,你莫”
“咳咳”刘捕头不着痕迹的冲他使了个眼色,先示意衙役驱散众人,等只剩他们几个了,这才堆起满脸的笑,冲赵恒和徐峰抱了抱拳,分外热情的道“原来是赵总镖头,难得难得,早起县太爷训话时还说想请您过府吃酒哩,怎的没去”
赵恒其实不大跟官府中人打交道,不过面子情儿罢了,当街也略回了礼,笑容便不似同胭脂他们说话时真挚。
“承蒙大人厚,在下不过一介江湖野人,散漫惯了,恐搅了大人雅兴。”
听他回的这样滴水不漏,刘捕头也暗中佩服,且又想结交这个朋友,难免十分奉承。
赵恒神情不变的听完,并不往心里去,也礼尚往来的恭维几句“连日来城中热闹如斯,刘捕头当真辛苦了,这样能为,难怪大人这样器重。”
刘捕头登时喜得见牙不见眼,觉得这话实在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瞧瞧,这才是真豪杰,哪里像那些半瓶醋的
过了好一会儿,刘捕头才漫不经心的向王生,“你方才说甚”
王生气个倒仰,当即指着他的鼻子之乎者也起来,又骂他尸位素餐,狼狈为奸,一味溜须拍马等等。一直到骂的自己眼前发黑了,王生这才好歹把事情经过添油加醋的又说了遍。
刘捕头压根儿只把这些废话当乱风过耳,掏了掏耳朵,不急不慢道“也不好偏听偏信,你们都各自说说。若无什么大事就各自体谅,早早散去,过节要紧。若是真有解不开的冤屈,那得委屈几位先走一趟,赶明儿过完节,县太爷他老人家得闲儿了,在正式开堂过审。”
且不问事情缘由,他是本能的偏向赵恒和胭虎这边的。
一来他跟这小子对脾气,还指望来日到自己手下呢;二来他还指望结交赵恒这个朋友;三来么,他生来最烦这些狗屁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半点本事没有就做搅屎棍儿,什么也指点一番,装的人儿似的动不动之乎者也,动不动圣人曰,曰你老母
听听这生说的什么话,先把老师摆出来,还说见过县太爷打量着老爷我被吓大的么县太爷一年到头不知见过几千几万人,你一个白身生,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转过头去谁记得你
扯虎皮做大旗,哼
这位赵总镖头才是县太爷座上宾,要托他办事还得好吃好喝好声好气招待着呢
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忍不住在这几个人身上打转,心里犯嘀咕。
他是听闻大风镖局的赵大当家为人豪迈不羁,朋友遍天下,最是个好抱打不平的,可万万没想到,他竟也管这档子小事儿
莫非这就是江湖人的做派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也不对,这几个人私底下必然有什么来往胭虎这小子,啧啧,平日瞧着木木愣愣的,什么时候又攀上这棵大树
大过节的,县太爷也逍遥去了,更何况中间还夹杂着一个平地冒出来的江湖客,又是在老爷跟前挂了名的,刘捕头自然是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胡乱听了一回,当场决定快刀斩乱麻。
“既然都是误会一场,那生,左右你也没伤着,就地散了吧,啊散了散了都别了,散了散了”
王生目瞪口呆你哪只眼睛瞧见的是误会
他还有些不甘心,刚想上前,却见赵恒一眼斜过来,他整个人都好像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动弹不得了。
这,这人究竟什么来头,眼神好生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