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湖生指向东方,一步洞庭闪远,东侧是那东西的头部,先前它醒过,以他的无我境,自然能抗衡一番。
心领谢湖生好心,君不白御剑西去,不知水路是否贯通,送出一剑,在水路中探寻。
一段幽深水路中。
江家老祖在君不白与谢湖生折返太湖时,已藏身其中,未被拳风波及。
靠水吃水的人家,水性自然上乘。
江家老祖折断拐杖,脱下碍事的长衫,须发用渔网兜在下巴处,淌着淤泥寻找江远山。
此生唯一一次入长生的机缘,不能在手中溜走。
江家老祖年少时也曾潜入太湖,依照在镜玄阁寻得的那本浮云古卷指引窥视湖底灵物,灵物身下暗藏水路,江家老祖年少时就曾寻摸个遍,自是轻车熟路。
在水路中折转几回,寻见江远山。
江远山对这突然现身的江家老祖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江家老祖率先开口,“远山,你如此违背祖训,心中可有愧疚。”
汲取灵气不能分神,江远山未起身给老祖行礼,侧过身子,将守湖老者藏于身后,正声道:“老祖一心潜修,不理世俗,我江氏一族孩童如今夭折无数,岛中只剩老弱,还有多少年头能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江氏一族为刀俎,斩杀灵物,远山不觉有错。”
江家老祖怒斥道:“粗浅之人,先祖当年弥留之际,还是心念长生,如此诫言,便是告知我等后人该摒弃儿女私情,遵循祖训,一求长生之路才是正统。”
江远山摇头反驳,“当年先祖舍下长生,得一人终老,延绵我江氏一族,后来弥留之际,曾惜念此生未入长生,远山不觉得先祖是悔恨,而是不舍。长生之路孤身一人,不如子孙绕膝,更让他挂念。”
江家老祖嘴歪眼斜,气结于胸,“歪理,满嘴胡言。”
方才回家,只在屋外瞧上一眼,娘子在厨房熬粥,小丫头因他未回家而吵闹不止,江远山嘴角带笑,“老祖未尝过爱慕一人,也未诞下一子,日日苦修,是体会不到每日回家时,有人为你温上一锅粥,有人在你膝下欢悦吵闹,那滋味比长生更加美妙,不论身在何处,都始终让你割舍不下。”
这江氏一族已无药可医,世间情爱怎能敌过长生,江家老祖心中忿然,“可惜你这份牵绊已毁于老夫之手。”
江远山眼角荒凉一片,荷塘院中荷叶枯败,无人温粥,无人欢闹,气血翻涌,吐出一口污血,指向江家老祖,“老祖,你……”
江家老祖逼近几步,恶语相加,“老夫为得也是我江氏一族登仙大业,你贸然行事,会毁了江氏运筹千年的根基。”
江远山神情涣散,心境大跌,原来方才回家已是最后相见,质问道,“长生真的那么重要么?”
江家老祖摊手,傲睨万物,“摆脱生死,再无束缚,天地广阔,皆在掌中,这才是我江氏一族的命脉所归。”
几道灵气窜入江远山体内,被他吸取,不断撞击心海,五味杂陈,“可那长生是老祖您想要的,不是江氏一族想要的。”
江家老祖抬手劈下一掌,掌风凄寒,“愚蠢之徒,休要断我江氏长生之路。”
江远山硬结下江家老祖一掌,有灵气护身,轻易化解掌风。
江家老祖被震退几步,网兜碎裂,须发拖入泥沙之中,惊诧道,“你入化物境了!”
江远山尚未调息,江家老祖第二掌已劈出。江远山如今与守湖老者相连,不能腾出手来,此时对付他轻而易举。
第二掌掌风江远山闷声接下,守湖老者掌心渡出一道灵气,替他抵消掌风。
江家老祖这些年与湖底灵物角力,相互牵扯,勉强入了空灵境巅峰,与化物境一步之遥,这一步,在江远山面前,却相隔数万步之遥。
江家老祖止步不前,动之以情,“远山,江氏一族的将来可全然握在你手中,莫要执迷了。”
哪还有将来,荷塘已在心海之间褪色,娘子再也不会簪着他送的簪子在院中翘首以盼,丫头再也不会将他送得虎头布偶扔得到处都是。
这样的将来,还是将来么。江远山心防大开,本沉去守湖老者胸口金丝软帛中的灵气被他周身混杂气息牵引,改道,直直渡去江远山心海处。
空无,化物,无我,长生
既然长生无畏世间,那就入这长生,截断自身望不见的将来,就娘子和丫头永远封存在心海。
江远山送出一掌,掌风吹塌水路,江家老祖跌去湖底,一身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