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后的第一科,两位主考官分别是次辅申春林以及礼部尚汤世通,他们都是清流一脉,在皇上还是太子时,便暗中了支持,如今更是得到新皇重用。其他八个考官,一半是翰林院学士,另一半就是皇帝自己的亲信了。
因先皇最后一科会试选拔时有人作弊,这一科还特别设置了御史巡察考场。
会试分三场,每两场中间间隔两日。甄栩第一日考完出考场时,已近黄昏时分,却见余时青被几个壮汉围在墙角处。
甄栩环视四周,连忙拉来一个巡察的官兵“这位大人,有人似乎在贡院边闹事。”
这个官兵本就负责考场秩序,见这个举人十分客气,便跟上去查探情况。
那几个壮汉见官兵来了,也不再纠缠余时青,而是瞬间一哄而散。官兵抓几个人不及,见余时青并未受伤,便也离开了。
甄栩问道“时青兄,你怎么样”
余时青摇了摇头,两个人一路挑着人多热闹的街市,走了回去。
进了会馆,甄栩给他倒了杯茶“可是时青兄家中之事若有不便,不告诉我也行的。”
余时青叹到“这原是家丑,不过霁明与我亲厚,告诉你也没什么不可。方才那些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派来的。”
甄栩听他说过母亲身世,却未料到还有兄弟阋墙之事。
就听余时青继续道“我虽不受父亲待见,可毕竟是长子,家中异母弟怕我谋夺财产,便总给我使绊子。前两年他得了荫封,在户部任主事,如今见我也来京城参加科考,便到处宣扬我母亲之事,方才又派人来扰我心神。”
甄栩想起前两日回房见他面色铁青,这才明白缘由,安慰他道“时青兄暂且忍过这几日,若得中进士,在陛下面前留个印象,便是令弟也不敢太过为难你。”
余时青心中虽有气闷,但也知眼下科举才是第一要紧事,随后的几天便跟着众人一道进出。
荣国公府
黛玉平素并不十分在意科举功名的,可因着甄栩要参加此番会试,黛玉也不免上心起来。
紫鹃见她这两日也不翻诗词游记了,每日坐对着四五经发呆,小声提醒道“姑娘,天色已经晚了,不如早些安置了吧。您这些日子按方子饮食,才好了不少,若是终日劳神,又把身子拖垮了可怎么办呢”
黛玉摇头道“我没事的,不过对着发呆罢了,能劳什么神。”
忽听得一个爽利的女声笑道“让我,你对着什么发呆”
原来是湘云想与黛玉同睡,央告着贾母,把铺盖衣物都搬过来了。
湘云拿起桌上的一瞧“唉,无趣无趣,四五经你不是早就烂熟于心了,如今怎么又拿出来”
她眼珠子转了转,拉长了音调“哦我想起来了,这几日姐夫在参加会试呢,林姐姐这是想着心有灵犀,你在场外四,他在考场上便也福至心灵了”
黛玉听她胡说八道,便要挠她咯吱窝,湘云忙往床上躲。
想起一件事情,黛玉笑道“听宝玉说,有位卫家公子,也从金陵上京来了,还是与栩哥哥一道的。”
湘云听她调侃起自己来,也不害羞,大方道“我叔母说他已封了军中职位,我总担心他有一日要到战场上去。”
黛玉听了她的话,也不免伤感起来。紫鹃见她两人伤神,连忙喊来雪雁铺床,又取来甄栩特制的安神香挂在床头。
四月初,会试放榜,甄栩排在第十二名。余时青虽受异母弟骚扰,心态难免受了些影响,仍旧在榜上一百多名。
初五当日,殿试举行,三百多名贡士从泰安门步行至清和殿,作文并接受新皇策问。
甄栩寅时便在殿外候着,到了辰时才进了大殿。好在如今天气日渐暖和,并不十分难熬。
他打开殿试题目,只见上面写着天下之道、天下之治、天下之心。
这题目一反往年常态,统共十二个字,连三个天下,气势雄浑,甚至还有几分年轻人的意气和豪气,一便知是新皇亲自命题。
甄栩思考片刻,答道“臣对:臣闻帝王之治本于道,道立而后化以之弘;帝王之道本于心,心纯而后道以之会”注1
不过两个时辰,一篇策论便已然成型,甄栩将文章过一遍,又稍加删改。正要誊抄时,方才在他右侧多次经过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拿起他涂抹过草稿翻。
甄栩眼角余光瞥到明黄色的衣袖,便不敢抬头,只静静等待对方翻阅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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