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性子就热情的祝英台犹如见到了陈年旧友一般,对谁都热络万分,口称兄长,毫无扭捏之态。
一旁从头到尾的傅歧将一头头发几乎都要挠乱,瞠目结舌地对着梁山伯说道“这这这这祝英台疯了昨天他还抱着马文才的大腿哭的稀里哗啦,哭得像是他已经把刘有助害死了一样,今天怎么就跟什么都忘了似的在这里呼朋引伴”
他哆嗦了一下,仿佛白日见鬼,紧紧贴着梁山伯“还是刘有助已经死了,现在冤魂附体,正在报复啊”
“你可见过如此爽朗活泼的鬼魂”梁山伯轻笑,“那是祝英台没错啊。”
“这就不对了”
“这就不对了”
咦谁学小爷说话
傅歧莫名地向前去。
说话的是孔笙。
“虽说你法上佳,可入仕为官,光宗耀祖,靠的却是五经。你儒行能够烂熟于胸,又下笔如同有神,说明已通礼经,为何不去报考甲科试,却混在丙科之中,与一群卑微无才的寒生同窗”
孔笙面露惋惜之色。
“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难道是祝英台才学太好,马文才怕他抢了自己的风头,威胁他不要入甲科
孔笙暗暗猜想。
“丙科其实也不错,我从小仰慕祖冲之的才学,善算又好法,所以当初考了丙科第一,便顺理成章去了丙科。”
祝英台眼皮还是肿的,笑起来有些令人发笑,越发显得天真不解世事,所以其他人表情还算轻松,没把他去丙科当成自甘堕落。
“我出身上虞祝家庄,家中还有长兄承嗣,我家不出仕,我又不用成器,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嘿嘿,背好累,我就没考甲科。再说丙科的先生都不错,你我没读多久,便把家传的法练成了”
她反手指了指背后的墙。
“他他他他撒谎”
傅歧差点咬了舌头。
“他在撒谎对吧梁山伯”
梁山伯在一旁静静着,心中是说不出的羡慕。
他如此努力学习和士族相处之道,自认才华风仪都不在祝英台之下,可在东馆读至今,除了傅歧、马文才和褚向三人以外,和他相交者寥寥。
如今祝英台虽起来胸无大志又心思简单,但凭着一手绝佳的法和乡豪的出身,轻轻松松就融入了他们的圈子。况且他出身士族,仪态气度都不差,性子简单,反倒让人卸下防备。
不似他
梁山伯想起昨夜马文才意味深长地那一眼,忍不住心中有些酸楚。
若能靠率直便轻易与他们相交,他又何必逼得自己玲珑心窍
“我说的没错吧,你也觉得他撒谎是不是,丙科的先生要能教出他这字来,我把这面墙都吃下去”
“未必。”
梁山伯抬起眼。
让祝英台终究道大成的,除了长期以来的累积以外,昨夜刘有助之事,也是促成他心境突破的原因。
对于有些人来说,遇见挫折等于作茧自缚;而对于有些人来说,遇见挫折却是破茧成蝶的契机。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祝英台去丙科读,确实成就了他今日的道大成。
更何况
梁山伯着在人群中眼圈红红却依旧在笑的少年,脑中浮现的却是昨晚伏在案上,犹如意志完全被击碎的那个祝英台。
他的眼神渐渐望向那堵墙,比起昨夜的废纸,这一墙笔走游龙不知超出那字凡几。
“他在墙上写字,为的不是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