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人不坏,虽小气抠门了些,但并未苛待秦氏。但家中过得实在清苦。兄长虽有才华,可时运不济,中了秀才后,举业便再无寸进。
秦氏不愿低嫁,一辈子做个农妇,盼着兄长举业有成,她的年岁却也蹉跎不起。这才盯上了身为兄长友人的江永陵,自荐枕席。
那夜过后,秦氏便跪在他跟前,哀哀戚戚地诉衷情,道,“奴倾慕郎君许久,自知身份卑贱,不堪为配,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常伴郎君身侧”
兄长因此气得生了病,待她入了江府后,便与她断了往来。
秦氏这么说,江永陵也想起旧事,多少生了点怜惜,道,“不必按了。你自己还生着病,也歇歇吧。可叫大夫瞧过了”
秦氏抬眸一笑,顺从地收回手,“不过小病罢了。大夫道是受了寒。大约是妾夜里翻身多了,着了凉了。”
睡不着才会翻来覆去的。秦氏这般说,江永陵又不是蠢人,自然听得出她的言下之意。心下明了,秦氏这是借病邀宠。枕边人有点邀宠的小心思,江永陵倒并未因此动怒,反而觉得有趣。
就似幼时母亲房里养的猫。他摸一只,另一只便过来摇尾乞怜,一副争宠的样子。女人于他,也是如此。
江永陵并未顺着秦氏的话往下说,只道,“若是觉得冷,便多点些炭。”
秦氏江三爷不接自己的话,心里一阵失落,却打起精神来,继续道,“是,多谢爷关心。”说着,顿了顿,仿佛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江三爷抬眼,“怎么了”
秦氏踟蹰了片刻,没有开口,只摇了摇头。江三爷皱眉,向一旁伺候的丫鬟月茹,月茹被江三爷一,便立马跪了下来,一五一十地道。
“回主子,姨娘不许奴婢们多说。”月茹咬了咬唇,支支吾吾地吐了一句。
江三爷了眼一同跪下去的秦氏,冷冷地道,“说。”
月茹便不敢再隐瞒了,结结巴巴地道,“不知为何,这几日送来妙馨院的炭,不是潮的,便、便是些散的松枝炭。”
她说完,秦姨娘便立马柔声道,“都是些小事,不值拿来劳您。许是下头人做事马虎,妾省着些用,便也够了的。”
她说着,等着江三爷开口,抬起头,却见江三爷面上不见半点怒色,很是冷静,当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一个激灵,她张了张口,还不等她说什么。
就见江三爷面色冷漠地开了口,“既够,那便省着用吧。你一个姨娘,吃穿用度,总不能照着正经主子来。”
这话未免太过诛心,秦姨娘面色一白。
江永陵却没了刚才的怜香惜玉,穿靴起身,道,“你既病着,便好生养病吧。对了,还有这丫鬟,不懂规矩,明日便发卖了。”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
江永陵不介意秦氏有点小心思。可一个姨娘,心大得要跟正室主母争,便有些过了。他没多喜欢宋氏,但目前为止,宋氏是个合格体面的正室。若他哪天不满宋氏了,秦氏和她斗法,他兴许会纵着。
可眼下,他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说到底,江永陵是个极为自我的人。从前愿意捧着秦氏,连她在湖州一副主母做派,他也不闻不问。如今秦氏犯了他的忌讳,他也能当着丫鬟的面,不留情面地训斥警告她。
江永陵出了妙馨院,却也没回正院,转头去了祝氏的春眠院。
不提春眠院里一派兵荒马乱,妙馨院里却是一片压抑,江宜曼闻讯匆匆赶来,姨娘面容苍白的模样,心里一惊,忍着慌乱,“姨娘,父亲他怎么突然走了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氏摇摇头,身上没什么力气,倚靠着矮几。
眼前划过江永陵冷漠的眼神,心里一阵不安,不自觉握紧了江宜曼的手。
江宜曼疼得挣扎了一下,唤了声姨娘,秦氏才回过神来。
她打起精神,将方才的事一一说了,声音轻不可闻,不知是说给女儿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这次是我昏了头了,竟用了这样的蠢招。宋氏和顾氏不一样。顾氏只是商户女出身,性情软弱,你父亲因此不喜她,这才抬举我,不肯给顾氏体面。可宋氏她出自名门,举止有度,你父亲对她很满意。”
所以,同样的招数,用在顾氏身上能奏效,用在宋氏身上,却落了空。不过是因为江三爷愿不愿意配合罢了。他愿意配合,顾氏做得再好,他也能叱责她。他不愿意配合,就算宋氏当真苛待磋磨妙馨院,她这个做姨娘的,也得受着。
想通这些,秦姨娘深吸了口气,牵起唇角强笑了下,镇定地拉过女儿的手,安抚道,“别怕。你父亲不过一时的气,过几日便消了。”
江宜曼犹豫地问,“姨娘,要不要我去求求父亲”
父亲今日冷着脸出了妙馨院,还发卖了姨娘的贴身丫鬟,又去了祝氏处,三房就这么大,姨娘惹怒父亲,遭他厌弃的消息,只怕很快就会传开。
秦姨娘此时脑子却清醒极了,摇了摇头。江三爷今日做这出,为的就是敲打她,她要做的就是摆出一副悔改的姿态,认了这教训。若叫孩子去求情,反而会坏事。
她定定道,“长辈的事,你不许过问。曼姐儿,你记着,如今新夫人进门,再不是从前了。姨娘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了。你不可任性,要好好孝顺你父亲,晨昏定省,不可落下,你是庶女,若想嫁得好,便要样样出挑,做才女,做你父亲最疼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