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这骤然贵幸的元勋,是不知几千、几万人当中才能出一个,既立了武勋,又难得活到开国那一天的幸运儿……”
说着,申屠嘉语调中明明带着自嘲,眉宇间,却也应声涌上阵阵感伤。
“太祖高皇帝受封汉王之时,老臣累功至队率,麾下卒五百。”
“自汉元年,太祖高皇帝还定三秦,到汉五年,项羽自刎乌江;
——这短短五年时间里,我麾下五百悍卒,便战死不下三千……”
“嘿,好笑吧?”
“明明只有五百人,却先后有三千多大好儿郎,战死在随我冲锋陷阵的路上……”
三两句花的功夫,老丞相便是红了眼眶,面上笑意也愈发苦涩、更显刻意。
“战死的,太祖高皇帝都下令抚恤过,老臣也尽量登门,拜访了他们的亲长。”
“而伤残者,便只能仰仗我这故安侯国的五百户食邑,方得以苟延残喘,艰难度日……”
解释过自己为什么官至丞相、贵为彻侯,却依旧过的如此清贫,申屠嘉便颤巍巍在案几前一侧躺。
许是年岁已高,脊背不再那般灵活,觉得侧躺太费力,更索性翻身平躺下来。
长呼一口气,再稍一侧头,对刘荣咧嘴一笑。
“陛下,答应了。”
“陛下答应在开春时,给匈奴人送去国书,以求和亲。”
“待匈奴使团入朝,再伺机联络长安侯、韩王信的后人,打探匈奴人的情况。”
“我也答应了陛下:只要能确定军臣打算对右贤王动手,便不再为边墙感到担忧,全力帮助陛下削藩,并应对削藩所引发的一切后果……”
说着说着,申屠嘉的话语声便低了下去,看向刘荣的目光,也愈发深邃起来。
感受到申屠嘉的异样目光,刘荣纵然心虚,也不得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养了三天,后腰、后股虽然才结痂,却也已是能勉强行走自如,便呵笑着走到亭柱旁,将肩侧轻倚在柱上。
“这不是好事吗?”
“故安侯得偿所愿,父皇也不用再为‘如何劝说丞相这头老倔牛’而感到苦恼;”
“君臣相得,通力协作,待日后刘濞起兵,朝堂也能众志成城……”
“——为什么?”
却见申屠嘉冷不丁一开口,便不顾刘荣呆愕的目光,重新在案几前坐起了身。
“自那日,公子告诉老臣:军臣必定会对右贤王动手,老臣,便没再头疼匈奴人的事了。”
“唯独一点,老臣百般思虑,也终不得其解。”
“——为什么?”
();() “公子,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先在宫门内邀我同行,后又告诉我这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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