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周唯是一类人,越害怕,面上越强硬,反倒是稳操胜券的事上随心所欲。
谢易初并不记得这是第几遍,还是坐在台上,弓着腰。他眉眼松懈疲倦得很,看着却无一丝狼狈,会让人不禁联想到冬天、暴雨,一些质感生冷的物件。
他头还没来得及剪,这样低垂着头,头完全挡住额尖,掉下来几绺,影影绰绰里,目光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神经质。
周唯拎着牛皮纸袋,慢吞吞地走到,眼前的一切远比她想到的还要声势浩大。
如果说在刚踏入新城广场听到的是震耳欲聋,那站在他跟前就是彻底丧失思考能力,有种抛掉脑子,想要跟着人群疯狂尖叫的冲动,声音轰到地皮抖。前面水泄不通,她进不去内环,往后就是通向不同方位的出口,进退维谷,只好站在连接通道处踮脚张望。
跟周围人一样,她也得高高仰起头
才能看到他。周唯忽然觉,这种熟悉的仰望似乎已经做过无数次。
学校、新城广场临时搭的演出台上,谢易初轻轻松松控场,总是垂眼往下看,而她淹没在人群里,每次都是这么静静抬头望着他。
每次。
周唯低头看了一眼脚上不合季节的低跟凉鞋,踮起的脚尖又放下了。
原来她以为的心有灵犀在人足够多的时候也不太灵的啊,要不然,谢易初为什么一次都没有看向她。
低着头听完这一遍,尾音未尽,却听到谢易初说“准备好了吗”
周唯下意识抬头,正对一双定定望过来的眼。他单手撑地一跃而下,捞起地上的衣服往肩上甩,紧接着看不见了,只能听到人群里爆出极大的躁动,像羊群里进了一只狼,快分开一条路。
谢易初冲过来,周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眼前一黑,被他用外套裹了个严严实实
。
“抱紧了。”
笑意沉沉的嗓音响在耳侧,比刚才更沙哑。
然后腾空而起,谢易初抱起人就跑,让她像那件外套一样趴在他肩头。不同的是谢易初攥着她腿,很热,周唯死死咬住唇才没叫出声,手臂慌忙去搂他脖子,小腿扑腾了一下,不知道踢到哪,换来他更沉的笑声。
人都聚集在内环,往外反而没什么人,只有新进来的顾客,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怎么都挤在里头
刚才是不是跑过去一人
生了什么
面面相觑几秒后听到前面沸反盈天的议论声,满场此起彼伏的卧槽。
然而周唯眼前只有剧烈晃动的光影,模糊得像一场幻觉。
什么东西都一闪而过,耳鸣声嗡嗡,她攥着牛皮纸袋,不小心撕裂了一道口子。周唯猛地抓紧,手心被刺得生疼。
找个没人的地方,谢易初放她下来,周唯往后跌,靠在墙上。
她弯腰停了一会,没说话,气氛安静到诡异。等站稳,拉下外套狠狠甩在谢易初脸上“你什么疯”
不知道周唯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外套一拉下来,眼泪就已经止不住了。她皮肤薄,腕上血管都一清一楚,泛红的眼圈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要碎掉一样。
谢易初没躲,只是在她砸过来的时候闭了闭眼,被抽到的地方很快浮现出一道红痕,有点疼,他抬手摁了一下眼尾,睁眼来看,手上有一点血渍。
大概是拉链刮的。
周唯没想到会这样,看着他眼角往外渗血,怔了片刻,然后像是被吓到似的打了个激灵,一瞬间门什么事都抛在脑后,扑过来去搂他脖子,踮脚往他眼前凑,想看看伤口。
一股馥郁的淡奶油味道扑面而来,谢易初不自觉屏息,故意偏头躲开她。周唯看不到,用力去扳他的脸“谢易初你低头啊”
牛皮纸袋掉在地上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谢易初很享受她现在的急切,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内心却翘起唇角。
竟然感到几分庆幸。
他清楚地知道这么做会惹恼她,但还是做了,就像知道熬夜没好处、吃多了甜食牙齿会坏一样,他对周唯没抵抗力。他做错,周唯占上风,她有无限权力朝他脾气甩脸色,但是现在,谢易初捻开指腹上那点血,垂眸看着眼睫湿湿的周唯。
逮到你了哦。
现在占上风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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