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请听众现场连麦,讲一些小事。上一位说自己有位亲戚赌钱,闹得十里八村都知道,略带口音的普通话听起来很亲切。下一位女士哭诉自己老公出轨,不提自己,只是哽咽着担忧孩子。
这类话题一向很能激人的倾诉欲,火噌地就上来了。有好几位听众同时连麦,义愤填膺痛骂她老公,同时劝她踹了他拉倒。
这一刻仿佛所有听众都成了她朋友,真诚地给她提建议,参与到她的生活中。
广播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亲切热闹的氛围通过电波传到每一位听众家里。
在空寂的屋子里更加响亮。
周唯抱着腿,睡着了。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
主持人稍作休息,笑着说二十分钟后不见不散,然后传来拉开椅子的摩擦声,两人絮絮低语着离开。
这二十分钟的空档用歌声来填补,随机播放到一英文歌,重金属摇滚,曲风和梦里一样迷幻。
周唯被吵醒,了很久呆才想起之前生了什么。
梦境腐蚀了她的思维,脑子里涌出好多画面,一会是梦里谢易初回家,一会现实中是谢易初摔门离开。她从门缝里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腕骨,还是那么凌厉漂亮。
歌手第一次唱到“byebyebabybe”
周唯充耳不闻。
满脑子都是她应该继续做些什么,比如再给宁森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见到谢易初。还有柯旭,她有他的手机号,对了,黎雪的也有。
周唯试着抬头去拿茶几上的手机,可僵硬的脖子像坏掉的机器,无论怎样努力也不能将它掰回正轨,反而酸疼得更厉害。
连身体也不听她的了。
感觉有一些惨淡。周唯不得不放弃,维持着低下头的姿势,重新用手臂环抱住自己,一动不动。只有眼睛从膝盖旁边望下去,盯着沙面,小幅度地歪头,像刚刚察觉屋子里有其他声音。
一旦注意到,那激昂又愤怒的歌声再也无法忽视,明明暴烈,却饱含一种令人支离破碎的哀伤。
放到后半段,在一句烦躁的“ifeefugnub”后,连续遍“ybodyokgrong”,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激昂尖锐,情绪推到高潮,歌手又一次重复“byebyebabybe”
再见了我那婴儿蓝眼眸的爱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
周唯摁熄手机,一滴眼泪啪地砸在屏幕上,毫无预兆,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手指怔怔地摸到脸上,一片冰冷湿滑。
什么时候开始哭的她完全不知道。
总之,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
谢易初要离开的时候她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周唯用手背蹭掉眼泪,把头靠在沙夹角,茫
然地过了一会,趿着拖鞋起身,去卧室翻出很久没抽的烟。
烟丝已经潮了,没关系的,她想,都没关系的。
打火机第一下摁滑了手,摁第二下才点着。周唯捏着滤嘴,纤细的手指在抖,她浑然不觉,凑到唇边平静地吸了一口,想找点什么东西来磕烟灰,一低头眼泪又开始掉。
广播里随机播放另外一歌。
刚下过雨的空气泛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潮湿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