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从空中俯瞰的葫县。
葫县是三等县,成立不足三年,隶属贵州承宣布政使司。莽莽群山之中的它,就像飘浮在万顷碧涛之上的一只葫芦,等着铁拐李从天而降,踏上它飘洋过海。
贵州山多,峡谷相间,地形崎岖,河流虽多却不适宜通航,是以水陆两途都极为闭塞。贵州“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多雨则涝,无雨则旱,波耕水耨,就连那梯田也号称“望天田”,是真正的靠天吃饭。
以前贵州并非独立的一个行政区域,一直以来贵州就分属湖广、四川、云南。洪武十五年,朱元璋设贵州都挥使司,永乐十一年,朱棣设贵州布政使司,贵州行省才算成立。
可是实际上贵州依旧置于大大小小几百个土司的统治之下,布政使司只是名义上的最高机构,到了万历年间,朝廷的控制力虽在逐步加强,但是左右贵州的依旧是土司们。
葫县本名葫岭,处于云南联结湖南的驿路要道,是以商旅不绝,十分繁华。这里有一支大明立国之初就屯守于此的军队,但政务上一向由两位土司老爷负责。
三年前,葫县大旱,两位土司老爷为了争水大打出手,朝廷趁机出兵干预,罢黜两位土司,在此设立县衙,委派流官,把它正式纳入了朝廷的直接管辖之下。
只是千百年形成的政治格局,不是建一个衙门,挂一块牌子,就能顺利接手的,县衙设立后,当地的汉民、彝民、苗民实际上形成了各自为政的局面,比当初更加混乱。
眼睛水灵灵的,像刚用山泉水洗过的黑葡萄似的乐遥,牵着比她只矮半头、胖乎乎圆墩墩的福娃儿;步子迈得小小的,腰肢扭的轻轻的,模样极俊俏的水舞,跟背着大包袱扮苦力的叶小天,历尽千辛万苦、八十一难,终于抵达了葫县。
一条小河把葫县肥圆的“葫芦底”分成了两半,以小河为界,葫县的县衙和军屯戍军及其家眷住在右半边平缓宽阔的区域内。左半边依托于山脚之下,居住的是长期以来依附军屯在此落户的汉人百姓。
走在繁华热闹的葫县大街上,叶小天啧啧赞叹:“很不错啊,我还以为这里贫瘠荒凉的一塌糊涂呢,不想此地竟是如此繁华!”
放眼望去,是绵延不断的店铺地摊、酒肆茶楼,商贾行人熙熙攘攘,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店铺旗幡挂得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土话、官话交织成一片。
时而一个腰间扶刀,目不斜视、神情肃穆、鼻梁高挺、目光深邃的彝家汉子昂昂然从他们面前走过,那雄壮如山的气概,就连叶小天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时而又有一个穿着青色绣五彩鲜丽桃花百褶裙的苗家姑娘,背着竹篓、脚步轻盈地与他们并肩而行,满头满身的银饰,银围、腰链叮叮当当的作响,十分悦耳。
急急忙忙南来北往的过路人,悠游而行恬静从容的当地人,将两种截然相凡的氛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叶小天欣然看着目不暇接的繁华街闹,眼神陡然一直。那是方才与他们并肩而行的那位苗家姑娘,迈着一双轻盈的长腿,忽然在一个首饰头面摊子前停下,弯下了腰……
“啊!我的老天!何等健美浑圆、光滑紧致的一双大腿……”
前边有个混球挡住了他的视线,叶小天赶紧向旁边闪开一步,一边不错眼珠地看着那两瓣八月十五,一边在心中虚伪地声讨,真正令他愤愤不平的,大概是他能看到的别的男人也能看到吧。
薛水舞看到那位浑然不觉自己已春。光外泄的苗家妹子,俏脸不由一红。她虽然从未到过故乡,却听母亲说起过许多家乡的事,她知道这个苗家小姑娘一定是登蓝苗。
登蓝是苗家话,登是裙,蓝是短,翻译成汉话就是短裙苗。他们这一族自古就这样穿裙子,实际上一直到后世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才开始加了**。
这是人家本族的风俗习惯,自然不能以汉家礼教衡量,可薛水舞还是难为情地红了脸。她一扭头,却见叶小天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由心头大恨,臭男人怎么总是这副德性,有什么好看的?
水舞恨恨地在叶小天脚背上踩了一脚,叶小天痛呼一声回过神儿来,赶紧左顾右盼,一本正经地道:“此地人杰地灵,民风纯朴,真是好山好水好风光呀!什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依我看该是下有葫县才对。”
水舞冷笑道:“对啊,这里是男人的天堂嘛!”
叶小天乜了她一眼,突然两眼发亮,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指着水舞道:“哈!你吃醋了?你在吃醋,是不是?”
水舞脸儿一红,嗔道:“我才没有。”
“没有?没有你脸红什么?你别走,你说清楚,你是不是吃醋了?”
叶小天不依不饶地正想追上去,忽然看到一个闲汉得得瑟瑟地走到那个弯腰扶膝挑选首饰的小苗女背后,左右看了两眼,突然伸手在人家姑娘身上摸了一把,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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