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叶小天知道展凝儿寄情于他时,曾受宠若惊,可那时他已喜欢了莹莹,自然不敢妄想再去追求展家大小姐,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美梦他也做过,可惜他不是舜帝,没有享受公主姐妹花的资格,他又不是嫌贫爱富的徐伯夷,既已倾心于莹莹,自然不作他想。
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莹莹居然也是同凝儿一样出身高贵的女子,几乎倾刻之间,他就明白了莹莹对他隐瞒身份的苦心,确实,如果他早知道莹莹的身份,他还能在莹莹面前表现得那样自信而霸道?
徐伯夷见叶小天怔怔出神,只当他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了,心中大感快意,不由冷笑道:“怎么,你没话说了?”
叶小天忽然向徐伯夷长长一揖,郑重地道:“谢谢你!”
徐伯夷奇怪地道:“谢我什么?”
叶小天认真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才知道莹莹究竟有多好。”
徐伯夷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叶小天在说什么。
街对面是一排高档酒楼,与官衙相近的地方酒楼总是多一些,而且档次大多不低。其中一座金碧辉煌的酒楼二楼上,开着一扇小窗,窗内两位老人对面而坐,桌上只摆着几样简单的菜肴和一壶老酒。
两位老人一个高大威猛,一个清瞿雍容,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顾盼之间,自有一种威风,显然是久居上位者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气质,除非他们自己有意收敛,否则很容易就被人注意到他们的不同寻常。
如果不是有人守在楼梯口,普通的食客能够有幸走上这层楼,他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那位高大威猛的老人,但是看久了,他的注意力却一定会转向那位雍容清瞿的老者。
虽然这位老者在那个身材魁梧、卧虎一般威猛的白发老人面前显得有些单薄。但他静静流露出来的神韵,却如渊之停如岳之峙,比起那个魁梧老者更易令人产生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两个老者,正是安家那头老狐狸安国维和夏老爷子夏仁勇。
夏老爷子远远瞟着对面衙门口的情形,白眉微微一皱,道:“那个臭小子花言巧语哄骗我的宝贝孙女儿,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你这老家伙偏要我送他一个举人功名。结果我憋了一肚子窝囊气,你却眼看着他去三等县做一个小小典史,也袖手不理?”
安国维微笑道:“他屈居三十名举人之末,如果一下子拔的太高。岂不令人侧目?那对他并非好事。再者说,宦海沉浮,风波险恶,冲在最前面的人未必能走到最后。”
夏老爷子蹙眉道:“难道你没听说,杨应龙正打算安排播州阿牧赵歆的儿子赵文远去葫县,田家则大力举荐徐伯夷去葫县么?杨应龙虽是个年轻后生,可他的野心却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也甘拜下风,他此举必然大有深意。田家那对小娃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况且徐伯夷和叶小天又有夙怨。叶小天被他们两个钳制着,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儿来?”
安国维开怀大笑:“呵呵呵,你呀,这是关心起孙女婿了么?”
夏老爷子脸色一沉。道:“我可不希望我的乖孙女儿嫁过去没几年就得守活寡,他们两个决不可能!”
安国维笑吟吟地道:“好!小儿女间的事,咱们不谈。你担心他吃亏,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此前曾在葫县干过什么事。嘿嘿!一个假典史都能干得有声有色,如今有货真价实的官身,他会吃亏?”
夏老爷子疑道:“什么真真假假?你这老家伙。又在玩弄什么玄虚?”
安国维莞尔道:“你只要知道,那个小子粘上毛比猴子都精就行了。”
“就他?”
夏老爷子不屑地向外瞟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快看看你口中的那只猴子,在府衙门前便跟人打起来了。就这臭脾气还猴精猴精的?我看是头驴子还差不多。”
安国维诧异地往窗外看了一眼,远远的看不甚清,但是动手的那个确实是叶小天无疑,只是不知道正与他打作一团的又是哪个。
夏老爷子乐不可支地道:“脾气这么火爆的人也算猴精?前番在栖云亭,他把崔大儒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捎带着得罪了按察使王浩铭。今儿个更是不得了,堂堂举人居然在布政使衙门口动起了手,这一来准保得罪布政使姜欣。
贵州三司啊,除了一个掌兵的都指挥使司跟他不挨边,其他的两位都被他得罪遍了,就他这性子能在宦海中扑腾出什么局面来?只怕最先沉底的那个就是他了,哈哈……”
安国维看了一阵,轻轻举起酒杯,小小地呷了一口,微笑道:“驴子是不会闹天宫的,而猴子……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