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未建成的书院,铖王妃跪坐在那土色还新的坟前,牧风等人早就已经退避开来。
顾鹤莲难得一身素衣,站在离她几步的地方,看着身前女子双眼通红。
“我知道你难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悔恨多年痴情枉付,可是你每日不吃不喝、伤心悲恸,伤的从来都不是谢天瑜,棠宁这段时间跟着萧厌四处奔走,荣家阿姊跟宋熙更是死不瞑目,你若当真一蹶不振,就此颓废下去,谁来替他们报仇?”
顾鹤莲垂眸看着荣玥。
“当年他们夫妇突然身亡,谁都当是一场意外,可是他们死后被人挖坟掘墓,尸骨尽毁,连在地下都难得安宁,你还觉得只是意外吗?”
“我已经问过萧厌,这件事情跟世家和皇室都脱不了干系,极有可能还牵扯到别的事情,若要追查必不是易事,荣家如今只剩你和棠宁,你难道要将所有事情都压在她一个小姑娘身上,让她一边替父母追查真相,一边还要照顾悲伤过度缩在龟壳里不肯出来的你吗?”
荣玥听着身后的话眼中更红,望着身前的新坟,想着这些时日的浑浑噩噩,她突然伏在坟前哭了起来。
从最初的慭慭细声,到后来的哭声嚎啕,仿佛要将所有委屈和难过都宣泄出来。
顾鹤莲蹲在她身旁,想要伸手拍拍她后背,可探手到了一半却又收了回来。
“荣玥,你还有棠宁……”
也还有我……
后半句磨在口齿之间未曾说出来,向来肆意的人这一瞬间却满心怯弱,褪去张扬后,只是默默在旁陪着。
顾鹤莲他们回棠府时已经是深夜,将荣玥送回房中休息之后,他就沉默着在侧间廊下坐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时才靠着廊柱睡着了。
荣玥一觉睡醒,只觉心底沉疴好似褪尽。
“王妃今日瞧着好多了。”惜春扶着她起身时满是欣喜。
荣玥看了眼镜中人,脸上瘦了许多,瞧着不如往日精致,她换上了好些时日不曾穿过的鲜艳衣裙,又让惜春替她挽了头发,等束好了腰间系带才说道:“让人送饭过来吧,我饿了。”
惜春连忙笑着说道:“顾家主昨夜就让人备着了,说您醒来后怕是会饿,奴婢这就去取。”
“等等。”荣玥叫住了惜春,沉默了下才道:“他人呢?”
惜春愣了下。
荣玥抿抿唇:“顾鹤莲。”
惜春忙道:“在外面呢。”
这次换荣玥愣住,外面?她连忙起身走到窗边,就瞧见外面靠在廊柱下闭眼睡着的顾鹤莲,他和衣靠在那里,长腿似是无从安放随意伸展落在地上,已经入夏的阳光透过房檐边缘落在熟睡的男人脸上,向来张扬至极的男人显露出最无防备的一面。
他下颚冒出了青茬,脸上是浓浓倦色,平日里张嘴便是胡搅蛮缠的毒舌,此时哪怕睡着时嘴唇也是轻抿着。
“顾家主已经好几日都没怎么歇息了,昨夜送您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守在窗外,奴婢劝了两次他不肯走,就也只能随了他。”惜春低声说完就问道:“要奴婢去叫醒顾家主吗?”
荣玥说道:“你先去取饭吧,多拿些。”
惜春点点头,走正门出去时,都未曾惊醒顾鹤莲。
荣玥站在窗边看着外间熟睡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从前。
还记得年少时,顾鹤莲总是跟别的官宦子弟不同,他不爱读书,不喜规矩,明明父亲是个肃然沉闷的性子,他却总是喜欢胡闹,父亲说他聪慧,他却总不将心思放在正道上,喜欢的全是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他总能寻些稀奇古怪的物什回来,手中也从不缺钱财,他会给她和阿姊买珠花,做衣裳,会带着她们去看戏,有时她跟阿姊坐在树下读书时,头顶树冠中都能冒出来个脑袋来,冲着她们咧嘴大笑。
“阿姊,荣玥。”
每次她都会瞪他,气他叫阿姊,却对她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