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回对自己的无权无势有些懊恼,以往,他向来对这些嗤之以鼻。因为,他生来就会是一方王侯。
似乎是淮璎沉默的久了些,凌祁渊紧张道:“你可以先不用回答,本王今晚会去阮宅外小门处,你将话写在纸上,丢出来便好。”
马车在漫长的沉默后停了下来,凌祁渊顺势转了话头,“走吧。”
他们停在了皇陵附近的陵园,这一处葬的都是不能入皇陵的皇族亲眷等,其中就包括了琨景太妃。
“你带我来此处做什么?”淮璎随他走着,守陵的侍卫看见凌祁渊,行了一礼。
“此处自是祭拜故人。”
凌祁渊领着她走入陵园之中,转过曲折的小路,路过琨景太妃陵墓前,淮璎行了祭礼,才随他继续前行。
“你和琨景太妃好似关系很不错。”凌祁渊略带些疑惑看着淮璎。
“是。”淮璎不欲多言,凌祁渊便也没有再追问。
“今日带你是来祭拜一番本王的皇兄,他在前些年随军出征时,战死沙场。”
凌祁渊停在一处坟前,想来凌祁渊带淮璎来此处是临时起意,所以两人什么东西也没有备。
行了祭礼,凌祁渊取下腰间的水壶,以水代酒,敬在碑前。
“因着母妃出身的缘故,我与阿姊在宫中常遭冷眼,若非母妃尚算得宠,日子恐怕还要难熬些。”
凌祁渊在碑旁坐下,淮璎静静站在一旁,听他说着。
“我与阿姊很少去参加宫宴,若非迫不得已,基本上都回避着与人相处。阿姊此人性情你想必知道,她总自视清高,说话做事傲慢狠厉,我却晓得,她心里头比谁都要自卑。”
“皇兄很疼我,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到我,便是太傅教学时,他也占了好位子让给我坐,他不止待我好,宫中谁受了欺辱,他都会仗义执言,挺身相助。”
凌祁渊低下头,“他虽然不止待我好,可只有他待我好。”
淮璎迟疑,“你的阿姊与母妃应当很疼你,为何这样说?”
“母妃是疼我,可总爱逼迫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以孝道束缚我的自由,时常让我觉得痛苦。阿姊也不止对旁人刻薄,便是对我,也常常是痛心疾得谩骂,希望我争气。”凌祁渊温柔地看了墓碑一眼。
“可是皇兄跟我说,我很幸运,生在皇家,便是闲散一生,也并无不可。父皇子嗣众多,并不需得我多做些什么。我没有什么上进心,我很喜欢皇兄这般宽慰人的话。”
“后来,皇子们渐渐都去就藩,皇女也逐个出降,母妃想了法子将我在宫中多留些时日。”凌祁渊抬头,看向淮璎,“淮璎,我万事不争。幼时写不出的文章与策论,非我不会;幼时射不中的靶心,也非我握不住弓箭。”
“我只是…不愿意崭露锋芒。我与母妃皇姐所思不同,她们觉得正因无权势傍身,才更该在乱流里往上游争得一席之地。”
“可本王觉得,偏安一隅就很好。但是,淮璎…”
淮璎茫然看他,他又笑了起来,昔日的顽劣今日好像都淡了下去,徒留那一份清澈,
“近日,我却觉得,我想的都是错的,母妃与皇姐才是对的。”
“无权无势,唯有空名,那就是想要一个女子都要不得,日后想护一人,更是护不住。”
凌祁渊的目光随着话语慢慢暗淡了下去,“不争,别人就会放过你吗?不会。只会愈欺辱,让你连反抗的能力都没得。皇姐与母妃想的远,原是我目光狭隘了。”
“小九王…”
“淮璎,”凌祁渊拿着水壶的手紧了紧,“今日我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当我是不甘心也好,争口气也罢,我很想很想,留住你。”
淮璎张口,却又将话咽了下去,她牵起一个温柔的笑,“我知道了,小九王。”
“嗯。”凌祁渊颔,站起身来,有小雪飘落,好在凌祁渊备了伞,他打开伞来,替淮璎遮着。
“娇生惯养的小九王,怎能做这种事。”淮璎打趣他,也本着想替他赶走方才的烦恼的意思,伸手要接过他的伞,自己来打。
凌祁渊却避了避,“无妨的。你倘若有心宽慰,可否,抱我一下。”
淮璎神色严肃起来,凌祁渊喉头一动,眼里蕴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