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陆彦终于抬头看到了她,隔着人群,也隔着说不清到底有多少距离的距离,四目相对。旧时往事纷纷而过,然后被收入行囊,独自远走,想是掏空了两人的记忆,在此之后,一切彻底不再。那些凄凉油然上升至凌烟心里,让她发慌让她难过,无意识地向陆彦轻轻摇着头。
苏妮顺着陆彦的目光也看到了凌烟,先是发怔了一下,然后似是带动着陆彦的身体走了过来,刚走过来苏妮就佯装欢欢喜喜地道:“啊,烟姐你来了,我这婚纱穿着有些不舒服,你和我一起去弄一下好吗?”
紧接着就拽着陆彦的胳膊向周围贺喜的人道:“我得拉着新郎一起去,新郎看着好看才行。”然后未理会这行为多不符合婚礼规矩,径直拉着两人向新娘换衣处走去,旁边凌烟只苍白着脸僵硬的一步步跟着她走。陆彦也只是淡漠的瞥了凌烟一眼,边低声温柔地和苏妮说着什么边向着旁边的宾客彬彬有礼点头离去。
新娘换衣处,有着人身大的镜子,以及换了婚纱后的衣服,事实上这就是个包厢临时改成的。几人刚进入新娘换衣处,苏妮便喊着要去卫生间先跑了。
苏妮一走,室内陷入死寂,陆彦深邃的眼睛只低低注视着她,像是要穿透她的身体,凌烟不知该说什么,陆彦转身便要离开,凌烟这才忙伸手抓住陆彦的衣角:“别走……”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瞬间润湿了整个眼眶,陆彦被抓得身体一僵,能看到他的唇再也没了微笑,紧抿着薄唇,缓缓转过身,漠然的望着她:“凌烟,你还想说些什么?”
凌烟摇头,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抓着他的衣角不停的摇头:“陆彦,对不起对不起,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的,我想要救他的,我……”
陆彦伸手将她抓着他衣角的手一点点掰开,抚上她满是泪痕的脸颊,那温柔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脸上,就像不久前温存后一样,熟悉的体温,熟悉的触感。
凌烟抬头带着希望的看向他。
她居然也这样毫无隐藏的将无助展现在他面前,可是似乎有些晚了,他缓缓道:“凌烟,没用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我给了你那么多机会,你都不稀罕。那么现在,凌烟,我不再爱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第一次,在冷眼旁观她将自己的手割坏后、还是不忍心的拿着药来看她,她却说他是以色诱他,竟然狠心的给他下了药;第二次她不分青红皂白、或是从来没相信过他,一个巴掌扇来,大骂他不过是个卑鄙小人,玩完两个字轻易说出;第三次,在看到她当街抱着男人大声哭泣后、在听到她对他撒谎说在家里后、他终于拿结婚来逼迫她,她却清晰的告诉他,她心里只有程家言。
有谁知道他的心里是种什么样的痛,他只想让她主动的来爱他一次,让他不再受那些道德折磨,让他有为了她放弃一切的理由。可是她却一次次将他的信念打破,直到最后,从以为凌烟心里有他直接打落到她心里只有家言——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他。
那痛在六年前便感受过一次,痛彻心扉,凌迟一样一刀刀将他割裂。
是谁没有心呢?她若有心,她怎么会做出那样狠的事情,说出那样狠的话?
“凌烟,你还想说什么?在我的婚礼上你想对我说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般模样,我倒是忽然觉着你爱惨了我,可是又不是吧?你心里只有程家言,那你来做什么?嗯?用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勾引苏妮的新郎?”他眼看着凌烟的脸变得苍白,忍着心底抽搐的悸动,用自己没有温度的声音缓缓而道。
凌烟急急的抓着他,眼泪不停的落下,听到他似是真的不再爱她的话是真的,她忽然觉着陆彦这才真的要彻底离开她了,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抓着他道:“陆彦陆彦,不……不。”她摇着头,想说爱,想说不要结婚,但是她又说不出口,她不能做出破坏苏妮婚礼的事,到最后只重复着“不”字。
陆彦忽然笑了,按住她的脑袋,低头紧紧压住她的唇,热烈的吻从四面八方骤然涌来,唇舌相争,口齿相依,这所熟悉的味道传入凌烟的脑中,渐渐引得她也用力的回吻,勾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所有的爱慕、所有刻骨铭心全部压上。
最后两人气息不稳的分开,陆彦用拇指轻轻碰触凌烟,带着诱惑般轻声道:“乖,说你爱我,嗯?说你爱我。”
防线彻底攻破,凌烟怔怔的看着陆彦遣眷的望着她,她清晰的看到了里面的柔情,张张嘴,毫无知觉的轻轻发出三个字——我爱你。
陆彦忽然仰头大笑,抓着凌烟的肩膀,似是指甲都陷入其中,忽然泪如泉涌,几滴泪掉落在凌烟脸上。
“乖,那就带着对我的爱为我的婚礼祝福我吧。”他在凌烟耳边轻声道。
她说了,她终于说她爱他,可是晚了。婚礼前那么多天,他日日夜夜的等待,手机随时放在身边,夜里都会几次睁眼伸手摸上那没有亮光的手机,希望失望反复出现,折磨到他无法入眠。他执着地等着她的电话,直到昨晚,他终于等来了她的电话,抛开一切开口说了对她的爱,她却用“你恨我”三个字将他所有的爱抹杀,她依然不信他。手机摔上墙壁的那一刻,世界彻底安静,不用再继续等她的爱,也不用再继续等她的回心转意。
凌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相信他在吻了她之后说出的是这样的话,她双手紧紧抓着陆彦的衣服,身体颤抖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