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看到她神情的变化,令他神迷的笑意一一消散,宛如花期将过的琼英被冷风吹落寒枝,他要轻轻伸手把她接住,绝不肯让她自此沾上半点污泥。
“中原有变,战事将起,”他的声音低沉极了,眉眼之间风流褪去、却又隐约染上几分肃穆,“陛下已下旨召我还朝,稍后……我便要启程北归。”
他说得利落简单平平淡淡,在她耳中却如平地惊雷晴天霹雳,尤其那“稍后”二字……竟是连一夜都等不得了么?
“这么快……”她已有些慌了,揪住他衣襟的手无意识攥得更紧,“那、那夫人……”
“我已派人去接母亲至津渡,”他说得很快,离别之际的匆忙之感因此愈发浮露,“此后先送她回颍川、我再转归长安。”
啊……
她已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还能寻个什么借口将眼前这个男子再多留在自己身边几刻,明显的张皇令人心疼,他与她说话的语气已温柔到难以描摹。
“你我婚约之事我会亲自致书与宋公陈情,绝不会背约辜负于你……”他郑重对她说着,手指还在她脸颊上轻轻抚摸,“逆王遁入陇右致边境生变……疏妍,我不得不去。”
他其实不必同她说这么多。
她早就明白,秦王西逃遗祸无穷,颍川方氏生为国之剑戟必会带兵平乱,他北归是迟早的事,何况即便没有这场战争他也不可能终日陪她在钱塘度梦。
可……
“可那是战场……”
她的声音已有些发抖,原本红润的脸色如今苍白已极。
“你……”
……你会受伤的。
甚至,你会……
她心跳如雷、却连在心底将那字暗想一遍都不敢,他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只怕他在外耽搁太久延误婚事,于是又哄:“我会尽快回来——如若战事顺利,也许半载便能还朝……”
她拼命摇头,那一刻的确有眼泪夺眶而出,心痛到再次紧紧抱住他,她早已渴望与他相依为命。
“我不在乎那些……”滚烫的眼泪落在他胸口,令他灼烧般的疼,“我只怕你会受伤……”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颍川方氏有多少先烈马革裹尸埋骨疆场,他会否同样……
他这才懂得她的意思,眼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变得越发柔软——方氏之人最善离别,他的父亲在生死面前尚且不曾落泪示弱,他又怎会优柔寡断而让自己心爱的女子为此忧愁伤情?
“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他低声与她耳语,又若有若无地轻轻吻上她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