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已拿了她的指头放在手里揉,陆雪弃望着他们淡淡地道,“他们不敢来要,便打发你们来。只是你们来又怎样,这谢府里风景甚好,听说其他士族的府上风景犹有胜之者,我正意犹未尽,打算一一品鉴!”
临安王突然轻斥道,“雪奴儿不准胡闹!”
作者有话要说:看陆雪弃和临安王演一出双簧~
☆、战书
这句话委实亲近亲昵,陆雪弃顿时往齐恒怀里一缩,猫儿一般,眼睛笑得弯弯的,秋空大海般晴朗明媚。
她这笑容动作,颇有点小孩子遭了兄长呵斥的温顺与腼腆,于是众人都笑了,也不再言语,皆端起酒浅呷慢饮,细细品鉴。
王珺品了口酒,“嗯”了一声,说道,“入口香醇,回味绵长不绝,陆姑娘煮酒,果然名不虚传。”
陆定然饮了一口,没说话,复又饮,还是没说话。王珺笑看他一眼,问道,“陆兄品之,与你家上百年的窖藏如何?”
陆定然唏嘘,“有过之无不及!”
王珺大笑,“若早知陆姑娘有如此手艺,又是如此妙绝佳人,怕是陆兄你不用别人提,也会上赶着去给人家当义兄吧!”
陆定然看向陆雪弃,笑语道,“阴差阳错,怕此时陆姑娘也不稀罕了?”
陆雪弃和齐恒交换了个眼色,一时没有言语。王珺形容和煦,笑意柔浅清和,说道,“倒是在下没有嫡妹,今日一见陆姑娘,甚是心仪喜爱,愿认作义妹,却不知道陆姑娘可否嫌弃愚兄?”
这般笼络,让人瞠目结舌。想来王家何等门第,王珺又是士族中最举足轻重鹤立鸡群的人物,身为嫡子,以他之盛名才略,自是未来的国之栋梁,王家的家主族长。
陆雪弃望了望齐恒,齐恒犹自一副不可思议的震惊。陆雪弃便笑了,语声浅淡,两分卑谦。
她说,“我一乡野村姑,会煮一壶酒,杀几个人,实是不堪季轩公子如此抬举。”
一时众人静默。
临安王道,“雪奴儿莫再负气,你和阿恒成了亲,这挑担贾酒的寻常夫妻做得,平原王妃,便做不得吗?”
陆雪弃挺直了腰背,破颜笑了。她出声反问道,“平原王妃?”
临安王道,“是。”
陆雪弃笑容甜美,语声却冷,说道,“当日阿恒拼死拼活,想留一婢妾而不可得,今日我一粒药丸,便到这里来商量做什么平原王妃,哼,想不到他谢止胥的命,这般贵啊!”
临安王轻声呵斥道,“雪奴儿!当日阿恒为了你,拒婚谢家女,挂了王爷印,一走了之。如今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阿恒重返朝堂,你为王妃,这是皆大欢喜的事,不许再胡闹任性了!”
陆雪弃扬起下巴说道,“挂了印远去,便是阿恒不稀罕当什么王爷了!如今拿阿恒扔了弃了的东西再来利诱,有意思吗?王爷?当日王爷一命,可是抵不上什么,无论士族还是皇帝,哪个不是喊打喊杀?如今谢止胥的命掐在我们手里,便拿个王爷出来下套,想哄谁骗谁?大周的王爷如此轻贱低廉,也好意思拿出来劝降?他们觉得宝贝,那都给他们拿了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临安王看向齐恒,唤道,“阿恒!”
齐恒低下了头,对临安王行了一礼,姿态异常谦卑,微一苦笑,缓声道,“三哥,阿恒知道是三哥好意,只是阿恒当日弃王爵而离开,便没打算回。所谓士族朝堂,阿恒厌倦了,如今我和雪奴儿这般,虽挑担沽酒,也觉得甚好,王爷不王爷的,真不求了。再说此番忤逆,父皇已昭告天下,阿恒不思悔改,不久前又马踏士族,这个时候召回阿恒,三哥,大周视王爵为儿戏,可我不曾,大周不要脸面,可我还要。”
齐恒这话,实是有点尖刻。他八岁栖身临安王身边,虽是以勇武胜,但在临安王面前却从未敢失了礼仪规矩,甚至是一向讨好历来顺从的。如今临安王亲自发话,他竟是忤逆,这不由让陆定然和王珺面面相觑。
陆定然道,“阿恒,王爷唤你回去,你也不肯吗?”
齐恒又对陆定然一礼,“陆二哥恕罪!”
谢筱挥一直没说话,此时插言道,“王爷,陆姑娘,虽则快意恩仇,淋漓痛快,但毕竟有社稷江山在,人生境界又岂是快意恩仇这般简单。如今大家忌惮临安王爷,没对你们真下杀招,若是当真动兵围剿,以二位之才略就此陨灭,岂不可惜?”
陆雪弃低头抿了口酒,抬头唇边一抹笑容,对谢筱挥道,“谢家郎君当真不知道,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国家社稷!”
谢筱挥身一震,心下骇然,但良好的修持与教养,也只是让他苍白着脸,牵了牵嘴角苦笑。
陆雪弃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说道,“还是众位都认为,阿恒做回王爷,我为王妃,才是对大周最好的结局?大周士族如今最顶尖的才俊,当真就是这等见识?”
她最后的一句话,虽轻柔,却如针尖猛扣人心,陡然间锐利得人不能呼吸,亭子里一时死寂。
纤白的手指扣着青玉的杯沿,陆雪弃笑了笑,目光转至烟雨里凋落的桃花上,轻声道,“临安王爷这是心疼弟弟了,其实,不必的。从他背弃父兄,挂印远离的那一刻起,您就知道,不必的。”
临安王容色苍白,没说话。
王珺把着酒,对齐恒道,“阿恒心意已决?”
齐恒也没说话,只是看了临安王一眼,目光既心疼,又孺慕,一副看兄长眼色的小心忐忑样子。
陆雪弃只反问道,“那季轩公子当真觉得,我大周的士族,可以敲打一下,就收敛惊醒,脱胎换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