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稳了稳,继续道“世子,大夫已候在侧厅了。”
陆九霄颔首,却是回头朝那脚步虚浮的姑娘道“跟上。”
沈时葶掐了掐虎口,将眼角的泪逼了回去,匆匆小跑了一段才恰能追上。
这栋宅子处处彰显华丽奢侈,就连那院子中央的莲华池里的几条金灿灿的锦鲤,都与其主人有着如出一辙的贵气感。
但实则玺园不过是三进院落,没多久便能从正门走至西厢的房。
房左侧的那堵墙已然成了一扇门,横在一处,生生剖出了里头一间密室。
沈时葶眸子不由瞪大了些,空余的那只手微微攥了攥,心也突突跳了两下。
待再往前走,里头却简陋十分,只一张长桌,一把长椅,和角落里狭窄的木床。
床榻上平躺着个瘦骨嶙峋之人,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总之不像个活人。
他面色青紫难分,活像被人捂住了口鼻,喘不上气来。
陆九霄皱着眉头向身侧的小姑娘,“你瞧瞧,什么症状。”
沈时葶一怔,她万万没想到这位阎王竟是让她来治病救人的。
可此刻由不得她多问多想,赶忙上前探了探那人鼻息,便扭头问道“有银针吗”
一直心惊胆颤候在一旁的纤云忙点头,“有的,有的。”
一室静谧,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着这个身量娇小,面色白皙,肤如凝脂的小姑娘。
陆九霄手心紧握扇柄,眉头紧锁,直至榻上之人的面色暂缓,纤云在一旁重重舒出一口气之后,他才松了松手。
陆九霄目光上移,落在了小姑娘柔白的侧脸上。
不似寻常的花楼女子那样将乌发高高挽起,她一头青丝如泼墨似的,直倾腰间,随着她一举一动,轻飘慢晃,殊不知如此,却更显风情。
须臾,榻上之人的脸色彻底恢复正常,沈时葶便将扎在他发间的银针,一根又一根收入布囊。
过了那个紧张劲,陆九霄便又没骨头似的倚在房柱旁。
他眼神随意一扫,落在方才情急之下他塞进小姑娘手头的那本医上,皮都撕了一道口子,那纸页中,露出杏色的一角
陆九霄顺手翻开,一张京都地图,飘飘然落在他脚边。
那上头甚至还用红墨圈出了好几个街口名称,一路从花想楼,画到了城门口
男人唇角微微提了提,将地图折好塞进页中,再抬头时,恰好她起身道“世子,无碍了。”
长廊下,望着在房进进出出的两个丫鬟,沈时葶仰头道“木僵之症暂无药可解,偶尔气血不顺,呼吸困难,都实属寻常,及时疏通便无大碍了,可至于人能何时醒,未可知。”
这木僵,通俗些说,便是活死人。
至今还尚未有对症之药,沈时葶所言,确实不错。
陆九霄垂眸,见她鼻尖沁出一层薄薄的汗,那双夜里亮盈盈的眸子,白日里竟是纯澈十分。没有那些惑人心弦的乐声和香粉味儿,她好似变了个人。
与那夜,在他侧颈啄吻,在他耳畔讨好的人,不似一个人。
陆九霄抬起扇子,拂开她肩头掉落的白花,这似无意的举措,都蕴着他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轻浮。
“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复又侧身吩咐纤云道“去把侧间的郎中送走。”
沈时葶僵怔一瞬,目光在他那烦人的扇柄上微凝一息,跟上前时,她低头翻了下页,见那图纸完好无损地夹在里头,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马车稳稳当当前行。
陆九霄的马车瞧着大,可里头却摆着张榻几,占去大半空间。两个人坐在里头,竟还有些挤。
密闭狭小的空间,她发稍的香味一股一股钻入鼻尖,就是陆九霄无心注意也不行。
他侧了侧眸,见她笔挺地端着身子,尽力往反方向靠拢,整个人都快贴在车厢上,显然已经竭力不挨着他了。
陆九霄哂笑一声,正收回目光时,却忽然瞧见她腰间挂的那枚藕黄色的平安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