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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回 贾官人偷娶蔺秀枫 胡都头误打李皂隶（第2页）

婆子道：“二哥请坐，我告诉你。你哥哥自从你去后，到四月间得个拙病死了。”

胡二道：“我哥哥四月几时死的？得什么病？吃谁的药来？”

钱婆道：“你哥哥四月二十头，猛可地害起心疼起来，病了□□日，求神问卜，什么药不吃到？医治不好，死了。”

胡二道：“我的哥哥从来不曾有这病，如何心疼便死了？”

钱婆道：“都头却怎的这般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晚脱了鞋和袜，未审明朝穿不穿。谁人保得常没事？”

胡二道：“我哥哥如今埋在那里？”

钱婆道：“你哥哥一倒了头，家中一文钱也没有，大娘子又是没脚蟹，那里去寻坟地？亏左近一个财主旧与大郎有一面之交，舍助一具棺木，没奈何放了三日，抬出去火葬了。”

胡二道：“如今嫂嫂往那里去了？”

婆子道：“他少女嫩妇的，又没的养赡过日子。胡乱守了百日孝，他娘劝他，前月嫁了外京人去了。丢下这个业障丫头子，教我替他养活。专等你回来交付与你，也了我一场事。”

胡二听言，沉吟了半晌，便撇下钱婆出门去，迳投县前下处。

开了门，进房里，换了一身素衣，便叫土兵街上打了一条麻绦，买了一双绵裤，一顶孝帽戴在头上；又买了些果品点心、香烛冥纸、金银锭之类，归到哥哥家，从新安设胡大灵位。安排羹饭，点起香烛，铺设酒肴，挂起经幡纸缯，安排得端正。约一更已后，胡二拈了香，扑翻身便拜，道：“哥哥阴魂不远，你在世时，为人软弱，今日死后，不见分明。你若负屈含冤，被人害了，托梦与我，兄弟替你报冤雪恨！”把酒一面浇奠了，烧化冥纸，胡二便放声大哭。终是一路上来的人，哭的那两边邻舍无不凄惶。胡二哭罢，将这羹饭酒肴和土兵、迎儿吃了。讨两条席子，教土兵房外旁边睡，迎儿房中睡，他便自把条席子，就胡大灵桌子前睡。

约莫将半夜时分，胡二翻来覆去那里睡得着，口里只是长吁气。那土兵齁齁的却似死人一般，挺在那里。

胡二爬将起来看时，那灵桌子上琉璃灯半明半灭。胡二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语，口里说道：“我哥哥生时懦弱，死后却无分明。”说犹未了，只见那灵桌子下卷起一阵冷风来。但见：

无形无影，非雾非烟。盘旋似怪风侵骨冷，凛冽如杀气透肌寒。

昏昏暗暗，灵前灯火失光明；惨惨幽幽，壁上纸钱飞散乱。

隐隐遮藏食毒鬼，纷纷飘逐影魂幡。

那阵冷风，逼得胡二毛皆竖起来。定睛看时，见一个人从灵桌底下钻将出来，叫声：“兄弟！我死得好苦也！”

胡二看不仔细，却待向前再问时，只见冷气散了，不见了人。胡二一交跌翻在席子上坐的，寻思道：“怪哉！似梦非梦。刚才我哥哥正要报我知道，又被我的神气冲散了。想来他这一死，必然不明。”听那更鼓，正打三更三点。回头看那土兵，正睡得好。于是咄咄不乐，只等天明，却再理会。

看看五更鸡叫，东方渐明。土兵起来烧汤，胡二洗漱了，唤起迎儿看家，带领土兵出了门。在街上访问街坊邻舍：“我哥哥怎的死了？嫂嫂嫁得何人去了？”

那街坊邻舍明知此事，都惧怕贾璎，谁肯来管？只说：“都头，不消访问，钱婆在紧隔壁住，只问钱婆就知了。”有那多口的说：“卖梨的郓哥儿与仵作何九，二人最知详细。”

这胡二竟走来街坊前去寻郓哥。只见那小猴子手里拿着个柳笼簸罗儿，正籴米回来。胡二便叫郓哥道：“兄弟！”唱喏。

那小厮见是胡二叫他，便道：“胡都头，你来迟了一步儿，须动不得手。只是一件，我的老爹六十岁，没人养赡，我却难保你们打官司。”

胡二道：“好兄弟，跟我来。”引他到一个饭店楼上，胡二叫货卖造两分饭来。胡

二对郓哥道：“兄弟，你虽年幼，倒有养家孝顺之心。我没甚么──”向身边摸出五两碎银子，递与郓哥道：“你且拿去与老爹做盘费。待事务毕了，我再与你十来两银子做本钱。你可备细说与我：哥哥和甚人合气？被甚人谋害了？家中嫂嫂被那一个娶去？你一一说来，休要隐匿。”

这郓哥一手接过银子，自心里想道：“这些银子，老爹也够盘费得个月，便陪他打官司也不妨。”一面说道：“胡二哥，你听我说，却休气苦。”于是把卖梨儿寻贾璎，后被钱婆怎地打他，不放进去，又怎地帮扶胡大捉奸，贾璎怎的踢中了胡大，心疼了几日，不知怎的死了，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

胡二听了，便道：“你这话却是实么？”又问道：“我的嫂子实嫁与何人去了？”

郓哥道：“你嫂子吃贾璎抬到家，待捣吊底子儿，自还问他实也是虚！”

胡二道：“你休说谎。”

郓哥道：“我便官府面前，也只是这般说。”

胡二道：“兄弟，既然如此，讨饭来吃。”须臾，吃了饭。

胡二还了饭钱，两个下楼来，吩咐郓哥：“你回家把盘缠交与老爹，明日早上来县前，与我作证。”又问：“何九在那里居住？”

郓哥道：“你这时候还寻何九？他三日前听见你回，便走的不知去向了。”这胡二放了郓哥家去。

到第二日，早起，先在陈先生家写了状子，走到县门前。只见郓哥也在那里伺候，一直奔到厅上跪下，声冤起来。知县看见，认的是胡勇，便问：“你告什么？因何声冤？”

胡二告道：“小人哥哥胡大，被豪恶贾璎与嫂蔺氏通奸，踢中心窝，钱婆主谋，陷害性命。何九朦胧入殓，烧毁尸伤。见今贾璎霸占嫂子在家为妾。见有这个小厮郓哥是证见。望相公作主则个。”因递上状子。

知县接着，便问：“何九怎的不见？”

胡二道：“何九知情在逃，不知去向。”

知县于是摘问了郓哥口词，当下退厅与佐二官吏通同商议。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