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容宜是新人,芸娘便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容宜的进度,她每次都是极为舒心地发出赞赏。容宜关于图样的构思和用色都很纯熟,让芸娘不太敢相信容宜是婢女出身。
“容宜,就是从小学女红,知书达理的世家小姐也难有你这般的审美和巧思啊!”芸娘笑盈盈地看着容宜,越发觉得自己是拾了块宝回来。
容宜并不想太招摇,每次态度都颇为谦逊,她应道:“芸娘,您过誉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旁的梅花难掩嫉妒,不仅拉拢其他绣娘排挤容宜,经过容宜工位时,还经常要故意磕碰一下绣架或是工具台。
有一次甚至直接撞上了容宜的肩膀,容宜拿着针的手一歪,划破了另一只手的指尖。好在她反应及时,移开了手,才没让冒出的血珠污了绣布。
可旁人不知道梅花的一系列小动作,容宜不好发作,便先忍着。
梅花的嫉妒就像一条毒蛇,不断地侵蚀着她的心,她的小动作又像一只只小虫子,不停地骚扰着容宜。
直到十几日后,容宜绣好了百花祝寿图。
她用沉稳又不失艳丽的朱孔阳做打底色、西子色镶边绣了个大气磅礴的“寿”字,而后在字体上装点各色各样的百花和活灵活现的百鸟,整幅绣布有半人高,远看视觉极具冲击力,近看又精致、富有细节。
容宜长长地舒了口气,芸娘定的工期是二十日,她提前五日便完成了,不禁有些喜上心头。近日的疲惫也顿时一扫而光,因为劳累有些消瘦和苍白的脸颊,也漾起了些淡淡的春色。
容宜起身正欲去告知芸娘,却是没想到梅花居心叵测地端着一盏浓茶站在身后。
在容宜站起时,梅花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呼。随后伴随着瓷器的碰撞声,盛着浓茶的茶盏从容宜身后抛到了刚完成的绣布上……
容宜惊诧地扭头,便看见了故作惊慌地梅花。
“啪!”
容宜二话不说扇了梅花一巴掌,将梅花到嘴边的呼喊打回了肚里,梅花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看着容宜。
容宜先发制人,高声道:“梅花姐姐,你暗地里针对、为难我就罢了!为何要故意打翻茶盏,弄脏贵人的绣品!”
工坊里的众人闻声,纷纷看向容宜和梅花,许多绣娘围了过来,包括秦姑。看到沾染了茶叶和褐色茶渍的绣布时,绣娘们纷纷倒抽一口气。
秦姑顿感大事不妙,还有几日便是安丰王府老夫人的寿宴了,绣品却出了这种意外,她立刻跑去告知芸娘。
容宜气得浑身颤抖,眼里霎时就噙了泪水,这可是她十几日来没有丝毫懈怠,兢兢业业的成果!她知道梅花坏,但她不知竟能这么坏,她还是高估了人性。
如若不是她先有动作,梅花是否还要赖她起身碰到了茶盏?
果然,梅花看着众人指责的目光,回过神来厉声反驳:“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突然起身碰到了我手里的茶盏!我何时为难过你?你有什么证据?”
容宜盯着无耻的梅花,向来神情柔软的人眼底爆发出了阴冷的寒意,她冷嗤道:“梅花姐姐,你敢做不敢当是吗?如若是我碰到你,为何我身上没有水渍?即使我碰到茶盏也应该是摔落在地,怎会抛到绣布上?更何况,你拿个茶盏站我身后,究竟居心何在?”
“你血口喷人!明明就是你厌恶前辈指教,对我怀恨在心!”梅花见容宜不好对付,竟一边骂一边动手推容宜。
与梅花要好的绣娘也黑白不分地在一旁斥责,容宜面对突如其来的围攻,有些恐慌。
梅花见状更是狠狠推了一下容宜,容宜顿时重心不稳,正要摔倒在地。
幸而突然有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扶住了容宜。
容宜感受到了一双强硬的臂膀,待她怔愣抬起头,眼前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庞,容宜猜测此人是锦绣坊的护从。
她立刻踉跄着站直身子,对搭救了自己的陌生男子感激道谢。
男子表情不见任何波澜,略带冷意的目光瞥了瞥容宜刚才差点倒下的位置。
容宜心有余悸地看过去,没想到自己刚刚差点倒下的地方竟是放着针包、剪刀和镊子的工作台,她顿时感觉后背生了一股冷汗……
梅花见容宜被救,还欲上前出气,却被赶来的芸娘怒喝打住,“你们在做什么!”
大家见芸娘来了纷纷四散开,只剩容宜和梅花还站在绣架旁。芸娘气冲冲地迈步过来查看绣品,一向从容和善的人彻底沉下了脸。
梅花气焰高涨地指着容宜,恶人先告状道:“芸娘,是她自己突然起身碰倒了我的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