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好是这个时候,有个同样在室外排队的大伯走了过来,一来就对着沈秋兰说:“阿姨,你好福气啊,你女儿是真的孝顺,还给你梳头发呢。”
沈秋兰笑得有点不好意思,看得出是真的开怀的,可嘴上却说:“她是嫌我不好看影丑她。”
瞧,这沈秋兰就是这样,明明表情里是偷着乐的,嘴上偏要挑些难听的话来讲。
大伯又说:“我是照肠镜的,自己来的,我两个孩子,都没来。哎,人与人之间真的不能比,别说梳头了,连来都不肯来呢。说是小事,自己可以应付着来。”看起来,大伯年纪比深秋兰还大。
沈秋兰听出了大伯语气里的心寒,安慰道:“阿伯,稳食(讨生活)艰难啊,年轻人讨生活也不容易,压力大,能来肯定都来了。你也别多想,照肠镜确实不算是什么大事,我也没让孩子们来啊。”
顾惜差点没瞪沈秋兰一眼,她没让孩子们来?那顾惜来了说要陪夜的时候沈秋兰可以让她走啊。
顾惜还不是请假来看她的,现在居然说这样的话。
真是的,什么话,经过沈秋兰嘴里出来后,都变得很难听。
顾惜很想说:“我也是要讨生活的呢,我也不容易的呢,还不是请假来看你?”但免得伤到大伯的心,所以忍住没说。
大伯问:“大姐,你这个孩子,是家里老大吗?”
沈秋兰摇头说:“老二,有个姐姐有个弟弟呢。”
大伯立马竖起拇指来,说:“那真的没得说了,上面有个大的,下面有个小的,大的最先受到宠爱,多数比较有责任感,小的就是幺仔幺心肝,会哄人会撒娇,也只有中间仔无人睇(看)了,是个女的就更没人看了。父母有什么事,上有大下有小,她大可以甩手的,但现在也只有她来看你了。”
沈秋兰陪着笑,笑得甚为勉强,她已经没有耐心和这位老伯说话了,一句简单过:“大的和小的都走不开呢。”不想顾怡和顾恒蒙受这种不孝罪名。
“那为什么就这个走得开?”大伯问。
沈秋兰没说话,顾惜也没有说话。
大伯看了看,直白说:“不是我说啊,以前肯定没怎么疼这孩子吧,我真是发现了一个规律,小时候不多看两眼的孩子,往往是将来自己出事了才会来看自己的孩子。”
沈秋兰便问:“那按你的意思是,你当初是每个孩子都疼咯。”
非要这样来扎痛人家,顾惜推了推沈秋兰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大伯眼眶忽然湿润,抬起头来,力图不让眼泪流出,而后才说一句:“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总之自己少作孽就是了,不然临老了生病了找个签字的人都没有。”
大伯说完,径自走了,背影无限孤独。
没过多久,顾惜签了知情同意书之后,沈秋兰就被推进去打麻醉了。
顾惜在门外一直守着。
过了好些时间,见比沈秋兰还晚去的人都出来了,还没有医生叫自己,顾惜便着急去问。
医生说:“你别乱急,你家里人只是麻醉还没醒而已,有些人麻醉醒得比较快有些比较慢。”
“那我可以先去看看她吗?”
“你去看吧,就在那个室。”医生用手一指。
顾惜便守在沈秋兰旁边。
有一度,她在想,如果沈秋兰从小就疼自己,今天会怎样呢?
至少,她可以和她共睡一张床,至少,如今顾惜可以更加爱她疼她。
也至少,顾惜的童年会快乐很多。
她等了又好一会,沈秋兰还没有醒来,顾惜急了,寻来医生帮忙看看怎么回事,说很多比她晚进去的都醒了。
医生看了看,笑说:“你别紧张,她也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累了困了现在睡着了。”
“万一不是呢?”顾惜还是担心的。
“那你可以叫叫她看看。”
顾惜便想叫她,但发现,她应该叫她啥呢?妈?还是直呼沈秋兰?
都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