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罕见的没回以讥笑,不过也并未应答,转而道:“今日天气正好,这落日余晖,倒像我们三人予那菜花蛇情牍的时候。”
残阳余晖自西山渗流,漏进大地的沟壑里,一日光阴变消失殆尽。
洛肴无端眼皮一跳,此时抱犊山不知游行到了何地,突闻轰隆一声,天际线迸发出刺目白光,他仓皇回首,沈珺被日色淹润的瞳眸亦回望过来,耳畔是青竹平静至极的语调,平静到如降雪初日的霜面般单薄。
“我既没有小白孤身仗剑的魄力,亦没有你纵马云游的潇洒,而你问我何必执着不放?”
青竹缓缓落下一子,此举使洛肴视线移回棋局之上,才发觉自己无意间落下的数子,竟将棋面推向三劫循环的和棋。
他的冷汗一瞬透湿脊背,此局正蕴含妖道独有的劫争之力。白芒荡却稠雾,是月入太微,长空无云,唯半悬的残日流照万古。
青竹沉吟着道:“可我哪里都不能去,也哪里都不想去。”
他收掌成拳,“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
青竹以手抵着唇,剧烈咳嗽起来,俯首时后背凸出尖削的轮廓,肩胛骨像两把张开的剪子,好像要将衣料都挣破似的,少顷他以指揩去唇边鲜血,低低吟笑:“只不过现在,我们谁也离不开这座山了。”
此岸
青竹与文叔武叔、张婶刘伯相处的时间远比他和沈珺长得多。从前他们卧夜长谈,青竹曾道文叔家乡在河南道,不幸村中犯了时疫,一族人全死绝了,唯文叔出门贩葱逃过一劫;武叔祖上五代前军功显赫,不过两百来年过去早就没落,双亲早亡,兄弟皆战死疆场;刘伯是郁郁不得志的穷酸书生,三考三落,自觉无颜再见父老,遂背井离乡;张婶也算闺中秀女,不愿嫁痨病商贾冲喜,逃亲至此。
山中无日月,往昔的青年淑女,在牵起他们双手之时,就已生了两鬓白丝。
可虺蚺在抱犊山的时岁还要更长一些,青竹说他根本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个日夜,只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山中什么也没有,唯有一方道观和几个孤零零的老头子,每日不是除尘就是点香,闷的不得了。
“真想到山外看看。”
彼时正值山河入冬,所谓“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飞霜落下他们都未以法术遮掩,莹白的冰晶飘然淋了满头满脸,好似如凡人一般催生华发,步入暮年。青竹好端端走在路上,被洛肴一踹树干震下的积雪浇了一身,登时气不打一出来:
“小白!你看他!”
沈珺眼帘都没抬分毫,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捧着书简,气定神闲地支招道:“你拾一团雪——”
沈珺话音未落,稍一恻头,儿拳大小的雪球就擦着鬓角而过,残留的触感清清凉凉,而罪魁祸首无辜摊手,撩唇笑道:“哎呀,失手了。”
你来我往间三人都成了雪人,扑棱两下就像掉毛的大白鹅,其中仅有沈珺状态稍微好些,虽然洛肴心内断言定是占了白衣裳看不出来的便宜。回家后他们仨被武叔好一顿臭骂,文叔于一旁苦口婆心道:“会着凉的。”
青竹吸了下鼻子,闷声顶嘴道:“不会的。”,结果次日发起高烧来,好不容易小有所成的修炼一朝破功,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窝盘着冬眠去了。
彼此相识诸般久,他早知青竹此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死心,又或许是妖看待这世间总与常人不同,封山之举虽事出突然,但也不算意料之外。
洛肴沉下气,凝息感受着周遭空间波动,妖道三劫循环将整座山都“锁”住,正如和棋之局,无法多一步、也无法少一步,使抱犊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