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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长卿大哭着骂姜止。姜扬把他搂到怀里。姜扬抚摸着他的脊背,“你的心太大了,你在自己肩上压了太多的东西,家国天下,苍生在肩……但其实即使没了你,容国还是容国,天下还是天下,好得很,没人需要你拯救。如果硬要说的话,只有这里这一个。”
“我的家人……”
“他们都很好。”姜扬抹去他的眼泪,“我还是不打算告诉你了,省得你打我一顿——她们都嫁得比你好,富贵荣华。你就没有了。”
高长卿心里有很巨大的失落。他觉得他的心里空了一大块,但是很轻。
“你刚才说去干什么?”
“做赵酒啊!”姜扬拍了拍马褡裢上的酒坛子,“临走我从宫里带了几坛出来,我还问宰夫学过酿酒的工艺。”
“你让我当垆卖酒……”高长卿懵懂。
“你不愿意没有关系啊,我在白家那里有个户头,里头存了一大笔钱,够我们俩用到下半辈子。我在魏国、赵国各有一处庄园,你不愿意做这些浊事,你就……爱干什么干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早有预谋?”高长卿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只是觉得我做不久,也做不好。”姜扬坦言,“我不喜欢,所以一直在做准备。”
“你就喜欢当垆卖酒!”
姜扬亲他一口:“我喜欢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来,时辰不早了,我们得赶路了,否则今天赶不上落脚的人家了。”
“等等,有人追我们么?雍都的后事,你怎么安排的?”
“烧了。”姜止牵着他的手上路,“姜止以为我们死了。”
高长卿恍惚地跟着他走在初春的边境线上。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死过一次了,但也感觉到那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那些绝望的钝痛、徒劳的挣扎都模糊得无法感知。他现在脚步轻快,心里莫名的焦灼散失一空。在春天细绒的青草香里,他清楚地明白他的理想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实现,他过去的一切都是白费力,他再也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去赢回他丢失的尊严与名望,这世上也再没有高高在上的高公,轩车驷马翠褒霓旌。在落败之后,他还落荒而逃。
但是他突然之间拥有了无数的可能。他抬头看的时候没有那一轮耀眼的阳光,却有一整条天河。
而他从他不堪回首的过去,带走了唯一的一样东西,是姜扬。握着他的那只手的主人。姜扬说,我们也许可以到处看一看,世界那么大。
一匹马,两个人。
这让高长卿突然觉得,去邯郸卖酒,也未尝不可了。
雍都。
春狩依旧。
这可愁坏了姜止,他临行前偷偷与仆廖吩咐,“这一次,王后说要看看我的威风,你可得把这件事与我做好!”
仆廖焦急:“君侯!您这眼神儿!一丈之内都分不清是人是狗,您还要射活物,这不是为难奴婢么……”
“你他妈才狗!狗奴才!”姜止一脚将他踹出去。“在王后面前掉了孤的份儿,孤要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