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面临了两个令他颇为苦恼的问题。
首先,是自渡剧院的生意非常差。
尽管从最初开业时几天才迎来一位客人,到如今夜晚时分最多能有两排观众入座,看似生意有了些许起色。
实则进展缓慢得令孩子心急。
舟六与哥哥们都在担心,大掌柜这生意再做下去,这家剧院恐怕迟早会步仙仁堂的后尘,落得个赔本倒闭的下场。
于是,四个哥哥一合计,果断决定白天翘课,到城里看能不能找些活做,多存些钱好贴补掌柜的生意。
舟六则因为年纪太小,学堂也不在一处,被他们选择性忽略掉了。
但他并不觉气馁。
年纪小,也有年纪小能干的活。
想到这里,舟六偷偷在剧院门口搁下书箱,而后轻手轻脚地走上了二楼,在床底下鼓捣了一阵。
待他再出来时,原本整洁的对襟直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破破烂烂的麻衣,和一顶用芦苇编织的、四处漏风的帽子。
左手还抓着个脏兮兮的碗,右手还抱着一块灰扑扑的手推车,整个人看上去与乞儿无异。
收拾妥当后,他悄悄地往剧院后巷溜去,以免惊动在前边书房里撰写戏本的掌柜。
当舟六从马厩旁边经过时,那匹黑马和白马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他赶紧抓起藏在草垛里的麻袋,对着它们轻声说道:
“嘘——好马儿,别出声啊。我已经跟先生请了假,现在得出去讨饭挣钱。”
黑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默默地低下了头,重新回到了那种宛如木雕泥塑般静止的状态中。
而白马则轻轻地打了个响鼻,这声音让舟六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今天早上被几个同窗拧得有些难受,这马儿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就好像有大人在窃笑一般。
不过,他很快就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念头抛到了脑后。
尽管舟六来临安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在学堂里的同窗们,几乎个个都是吃喝玩乐的明日之星。
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舟六常常通过旁听他们的闲聊,来了解有钱人都喜欢去哪里消遣。
他便能知道,哪些地方最适合乞讨。
眼下,舟六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白面窝窝头啃着,一边朝着城内最繁华的区域走去。
当快要到达目的地时,他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迅速将自己的手推车平放在地上。
接着,舟六忍痛将自己的义肢双腿取下来,小心翼翼地装进麻袋里,提跨到背上。
最后,舟六整个人坐到手推车上,露出两截空荡荡的裤管。
“啊,又得用手走路了……”
自从有了这双义肢之后,舟六内心其实并不愿意在人前,展示自己残疾的样子。
只是挣钱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这样做。
无论是在成都还是在临安,四肢健全的乞儿,明显不如有问题的乞儿讨到的钱多。
那些老爷和夫人们的善心,往往是眼瞅乞儿的残缺程度来赏钱的。
缺的越多,看起来越可怜,他们出手也就越大方。
为了生存,赚钱贴补掌柜和哥哥们,舟六不得不鼓励自己,装成一个更加可怜的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