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事耽误了骑手跑单,他先是联系平台做了解释,避免罚款,又给之前漏单的客人一一打了电话,转账赔偿。
等所有事情善后完毕,时间已悄然走过十二点。
跟骑手住一块的是他同样聋哑的妻子,夫妻俩都淳朴善良,不仅一点没因夜里的事怪顾炎,还在顾炎忙着跟人联系的时候,给他添了好几次热水。
在顾炎拿出一沓现金要补偿的时候,夫妻俩都情绪激动地表示了拒绝,骑手老婆更是一个劲地打手语,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骑手连忙拿手机出来写字,再把碎成蛛网似的屏幕凑到顾炎面前。
顾炎微微皱眉,低头去看,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上面写着:“我老婆说水果收下了,钱可不能要!晚上也是我不好,地址没看清,吓到你们了。你不要自责,要是有男的晚上来我家敲门,我肯定就拿棍子干他了!”
顾炎喉咙里似有东西,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骑手又开始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写:“你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你老婆在车上肯定等急了。今晚真是对不住她,你回去要好好哄哄她。”
顾炎喉间压迫感更重,既然找不到话说,索性离开前向着夫妻俩深深鞠了一躬,再偷偷把钱塞在了鞋柜上搭着的一件衣服下面。
回到楼下车上,副驾驶上的何零露还在睡着。
她斜靠着车门,小小的一张脸贴在玻璃上。外面恰有一道光打在脸上,照得皮肤莹白通透,鸦羽似的长睫在眼底落下阴影,间或随着呼吸稍稍颤动。
明明是如此人畜无害的样子,顾炎却不由想起下午她提起他下巴时的样子。
明明羞怯却嚣张,单纯又大胆,她手指的温度,按压的力度,看过来时,执拗的神情,盈盈的眼睛……字典里从没有“害羞”两字的顾炎,迅速地红了脸。
真丢脸啊。顾炎此刻又再摸了摸脸,怎么还是热的?
那股莫名的恼意又涌了上来,他本来打算抽根烟再让她睡会的,现在却狠下心屈指往玻璃上敲了两下。
何零露没睡死,一有动静立刻就坐直了。她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瞄到一边顾炎后,立马仰面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路灯下,细碎的泪花点在长睫上,两只眼睛星星般亮晶晶的。
顾炎看得一怔,贴着玻璃的手蹭了蹭,像是要帮她擦干净小脸似的。直至过了几秒,他终于回神,绕过半边车子坐进车里。
“都解决了?”何零露打着哈欠问。
顾炎点头,不去看她,发动车子:“解决了。”
何零露:“怎么不喊我起来跟你一起去?”
顾炎回:“怕你又去添乱。”
何零露:“……”
顾炎心情仍旧不佳,何零露一路扭头看了他好几眼,男人侧脸始终紧绷,唇角下压,一副“别来烦我”的样子。
何零露最知进退,怎么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再跟他耍无赖,只是好奇明明夜里见面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又凶巴巴的。
都说女人翻脸像翻书,看来男人翻脸的速度也慢不到哪去。
这一天两人的相处像玩萝卜蹲,她生气,她生完气顾炎气,顾炎气,顾炎气完顾炎气,顾炎气,顾炎气完顾炎再气……
简直没完没了了。
何零露识相地一路无言,直到车子七拐八拐,越开越往她不熟悉的方向走。她这才小心问:“这是回贾庄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