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如果不是范闲,或许也真的是起兵谋反、兵败自尽的结局吧。”
谢必安没有接话,李承泽也沉默了片刻,摆摆手示意谢必安接着读下去。
西湖边的生活很舒适,一双儿女已经大了,早开始启蒙,柳思思负责孩子们的读书事宜,林婉儿除了偶尔看看杭州会的帐册之外,便没有什么事儿做。范闲已经过了好几年的平静日子,只是今年春天的平静,被皇帝陛下的突然造访所扰乱了。
“陛下走了”,林婉儿静静走到范闲身边:“十家村那边你究竟打算如何处理?”
“按计划慢慢来”,范闲的笑容渐渐敛去,平静而严肃说道:“老三这孩子说话依然像小时候一样不尽不实,明明担心的要命,却不肯把话点透。”
“说到陛下,这两天你对陛下的态度可真是有问题”林婉儿笑着说道:“虽说你与他关系不同一般君臣,但如今他毕竟是皇帝陛下,至少面上的功夫总要做到。”
“老三已经大了,也该有些自己的想法了。但有些事情是我的,可他现在竟也想伸手管了”,范闲沉默片刻后,很认真地说道:“这是不行的。”
林婉儿微微一怔:“你不是一向不想干涉朝局吗?此次这样做难道不担心激怒了陛下没事?”
“是陛下在试图激怒我”,范闲看着妻子说道:“朝堂的事情我本没有想去管,然而如果他试图一步步地试探我的底线,我不介意把底线摆的更向前一些。”
话语虽然简单,却流露出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范闲的力量过于广远,过于散布,散在天下之中,便是当年强大无比的庆帝,也必须被范闲束缚住手脚,更何况是今天的李承平。
范闲的手中拥有天下第一钱庄,剑庐残余八名九品强者的效忠,他在内库里依然有无数的眼线与亲信,夏栖飞执掌的明家依然是庆国最大的皇商,范思辙在北齐的生意依然是内库走私的最大承接者,而北齐皇宫里的那位小公主则是他的亲生女儿……
范闲能够拥有与人间帝王完全平等,甚至更胜一筹的地位,除了上述的这些原因之外,其实最重要的便是他过往的历史与他所拥有的强大武力支撑。
所以如今的天下……很太平。
“儿女双全、娇妻美妾、权倾朝野、富甲天下……”李承泽小声的念叨着,不禁笑了起来:“这倒还真是标准的人生巅峰啊。”
“必安”,李承泽抬起头来看着谢必安,认真的问道:“如果范闲没有遇到我,他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完美人生?”
谢必安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指了指窗外岔开了话题:“公子,今天一早他就来了,您要不要见见?”
李承泽顺着谢必安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坐在屋顶上的五竹,微微一愣随后从谢必安手里拿过书:“还剩一两页,我自己看就好了,你去替我见叔叔吧。”
“让叔叔告诉范闲,书我看完了”,李承泽略显狡黠地看了谢必安一眼:“不用着急回来,你们也好多天没见了,多说会儿话。”
“公子的书看完了,叫范闲看着办吧。”谢必安走到院里,对着一跃而下的五竹轻声说道。
五竹点点头,看了谢必安一眼:“知道了,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没有”,谢必安摇摇头:“我得给公子准备晚饭去了。”
“李承泽不是叫你不用着急回去吗?”五竹淡淡的说到:“他让你多说会话,我都听见了。”
谢必安不为所动:“没心思,等什么时候范闲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说完谢必安转身就走,五竹在原地愣了片刻,飞身出了叶府直奔范闲书房而去。
李承泽翻过最后一页,轻轻合上书,双手搭在一起,小声嘀咕着,像是在问什么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书里这个结局,和现在的生活,范闲到底会更喜欢哪一种?”
“承泽果然在叶小将军那!”范闲薅着五竹的衣角:“自从我看到范思辙在书里写叶完是二皇妃,我就知道承泽肯定在叶府!灯下黑这种把戏也就他干得出来!”
这一点上范闲倒是切切实实冤枉了李承泽。当时选择藏在叶完府中,李承泽完全是觉得范闲想不到这个地方,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安排了这样一个“二皇妃”。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范闲哪里还管得上什么灯下黑不黑的,终于得到了李承泽的准确消息,他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从太平别院出来,范闲就已经想好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去掩盖。自己不应该这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坦坦荡荡说出来就好了。
至于信不信,那就是他李承泽的事了。
一路摸黑翻墙跃脊窜进了叶府,刚刚走到门口,范闲的手正要摸上门,就听见耳边一声划破空气的声响。范闲连忙往旁边一闪,看见谢必安横着剑正瞪着自己:“你还敢来找公子?”
“哎呦,吓我一跳”,面对脸色不善的谢必安,范闲心里却是一点都不怕他:“婶婶啊,你这剑都没拔出来,就别装模作样的吓唬我了,我这不是……”
“你叫我什么?”谢必安敏锐地捕捉到范闲“夹带私货”,眉头一拧用剑柄狠狠怼了范闲肩窝一下。
“轻点,他这里有旧伤”,黑暗中一根铁钎伸了出来,轻轻拨开谢必安的剑,五竹谈谈的补了一句:“他叫你婶婶,还要再重复一遍吗?”
范闲在一旁偷笑,谢必安思索了一秒,觉得大晚上的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挨揍,便选择性忽略了五竹的“挑衅”,转头一脸不爽地看向范闲:“你到底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