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真的是您做的?”范闲想到那次几乎要了他命的刺杀,打了个冷战:“如果不是叶重所为,他为何不与先帝分辨,而是这么果断的自杀了?”
陈萍萍仿佛在回忆:“因为叶完去找他的时候,我调了黑骑出来,误以为陛下想找借口对叶家动手,所以才他自杀来保全叶家。”
“我能明白您对我的刺杀,是为了割裂,确保您在和先帝翻脸之后,我不会被牵连”,范闲从这么大的信息量中稍稍回过神来:“但您……您为什么要逼死叶重?”
“叶重啊,他的作用可太大了”,陈萍萍整理了一下膝盖上的毯子:“借先帝之手除掉他,一来砍了先帝的一个臂膀,二来让文武朝臣对先帝寒心。”
“三来,把叶完名正言顺的推到你们这一边”,陈萍萍认真的看着范闲:“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啊。”
范闲眉头紧锁:“叶重是我庆国的九品高手啊,带征北军驻守边境多年,忠心耿耿征战四方,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样的一代名将,最后竟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死于阴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叶重是个好人,我也不想要他死,但是他对先帝太忠心,既然无法为我所用,那就只能除掉他。”陈萍萍轻轻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
“所以就为了党争,就可以拿这些忠臣将士的命做筹码,在阴谋场上厮杀吗!”范闲噌的一下站起身,直勾勾的看着陈萍萍。
“虽然你觉得很残忍,但事实就是这样。”
“我一直以为叶重是被先帝冤死,我跟承泽除夕事变的时候,叶完鼎力相助。承泽登基后,叶完也尽心尽力守卫定州。”范闲深吸一口气:“您现在告诉我,他父亲其实是死于您的算计,您叫我以后怎么面对叶完!”
陈萍萍摆摆手示意范闲稍安勿躁:“不仅仅是叶重。如果我不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背后流了多少你所谓的无辜者的血。”
“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永远在澹州做一个闲人。”范闲一字一句的说道。
陈萍萍笑了笑:“叶重之事本就和你没关系,是我和先帝之间的事情,我做的种种也不全是为了你,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范闲没有说话,陈萍萍眯了眯眼睛:“我是为了复仇,为了讨还血债,为了让庆国成为她理想中的样子。而你作为她的儿子,继承了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所以对我来说,你是最好的选择。”
陈萍萍这话说的无情,但范闲知道,院长是在宽慰自己,为了让自己减轻一些负罪感。
是啊,如果你发现,有人为了你的成功,默默做了很多你不愿意做、违背你原则的事情,你到底是会去指责,还是感激?
良心告诉我们,显然不可能是指责。但范闲心中依旧很难过:“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其实这些事我本不想同你讲的”,陈萍萍叹了口气:“但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人世间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很多事情必须做出选择。”
“我想实现你母亲理想中的庆国,所以我选择去拿这些无辜的性命去和先帝博弈,其中也包括我自己”,陈萍萍接着说道:“是,我手上有太多人的血,你说我铲除异己也好,阴诡算计也好,这些我都认。”
“但现在的庆国,是陛下和你在做主,这几年来庆国的变化可谓是日新月异,若依旧是先帝在位,你的这些想法如何能得到实现?庆国又几时才能有这样的气象?”
“为了这样一个国富民强的庆国,为了能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牺牲掉一部分人,难道不值得吗?”陈萍萍循循善诱。
范闲现在有些飘,他一下接收了太多的信息,无法完全消化。
他也知道陈萍萍作为鉴查院的院长,做的都是什么样的事情。但院长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和蔼慈祥的形象,这让范闲潜意识里,把院长当做和自己同样的人。
当院长告诉范闲,叶重之死是他的手笔时候,范闲忽然感觉有些幻灭。院长也好,承泽也好,为什么他最看重最亲近的人,都做了有违他原则的事情。
他们做错了吗?
显然没有。院长是为了庆国能有一个全新的开端,承泽是为了保证庆国不留任何隐患。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天下。
那是自己错了吗?
显然也没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不可取也不值得提倡的。而人权本就应该是坚持的东西,这是社会进步的保障。自己的目的,也是为了天下。
明明都没有错,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虽然不赞同陛下的做法,但我觉得你其实应该多少是能够理解的”,陈萍萍不知道范闲在想什么,试探着问道:“所以你这次到底是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
范闲一愣,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院长说的没错,李承泽在天神教这件事上的做法,确实触碰了自己的底线,自己明明应该像之前,李承泽杀东夷城诸侯国国君时那样,会反对,会生气,会争执,会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但为什么,这次自己的反应,是想要逃离,想要静一静。自己在害怕什么?
“我原以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隐瞒”,范闲想了想开口到:“承泽这样做,是因为他不相信我会支持他的决定。”
“你会吗?”陈萍萍反问道。
“这件事上我不会”,范闲说的很坚决:“但如果他肯同我讲,我们必然能够找到一个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