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浅笑:“几年前,如果有人告诉我,我可以为父亲的身体、家人的麻烦所烦恼并且做些什么,可以有一个不离不弃的爱人陪在身边。我一定觉得,他是在逗我开心。海伦,其实负起责任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存在最有意义的时候。”
可当海伦深感受教地去给江墨订票,外室同样一直忙着的宋临安晃了进来。
“要不你能当老板。话说得漂亮!”宋临安靠在墙边,眼下同样是重重的黑眼圈,“真的不觉得烦?”
江墨坐在沙发上,坦白道:“不烦。只是,事情多,有些累了。而且……”
是真的担心。父亲的身体,晓思的病情。
“小慕那边,也算是处理的差不多了,找人守着,别叫媒体那帮子人拍到小涵,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事先放放没什么。”宋临安分析道,“公司里的事情又多又杂,尤其现在凭空冒出来一个跟我们竞价的公司,还不知道底细。这事挺烦的,就算我有心帮你,可能也不及你亲自去找投资方谈来的有效果。至于……司家姑娘那边,和伯父那里,也不是旁人能替代的。”
这么一分析,宋临安也头大了,颇同情地问:“兄弟,挺难的吧。”又大咧咧拍拍他的肩,“会过去的!也不看看你是谁,什么都不能把你给撂倒喽!说真的,这么多年我还真没见你颓过,跟林凤妍分的那会儿我和容慎都觉得你要颓一阵子了,结果呢,你小子一扭身离家出走闯荡江湖去了。够血性!伯父重病,你被迫放弃成为顶尖建筑设计师的梦想,回来顶着这个位子,我就想看着你会怎么过这个坎,这一年多你从慢慢摸索到融会贯通,我也看到了。够霸气!现在,可能是老天给你设下的最后一大难关,把这个boss解决,你丫就能通关了。”
“借您吉言,把我说的这么好不是你风格啊。”江墨知道宋临安有心安慰自己,说道,“有什么想让我做的?”
宋临安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邪笑道:“哪儿能啊!我这不给老板吹吹耳边风,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啊!”顿了顿,又道,“不过……还真有个事。”
“嗯?”
“这阵子忙完了,我要放个长假。”宋临安道。
“行。准了。”
“不问我做什么去?”宋临安一改往日的豪爽,难得的有些踟蹰。
“你还能做什么?”江墨觉得新鲜,宋临安除了进行周期性的物色、更换新女朋友的活动,应该没有其它要求放假的理由了吧。
“……”宋临安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倒像是换了个话题的样子,问,“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被晓思认成她哥哥的那个歌星。”
“梁辰。”
“对,就是他!你知道他现在跟他的公司解约了吗?”宋临安道。
江墨虽感到今天的宋临安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只道:“得罪了人,其他公司也不会要他了。算是被封杀了。”
“你知道他得罪了谁?”宋临安的神情有些紧张。
“海伦调查的结果是,飞娱集团的二少爷。怎么?”因为晓思的事,他让海伦去调查过梁辰,其实就是个即将淡出公众视线、成为昙花一现的历史的明星。
“……我就是问问。”宋临安道,“江墨,飞娱和苏家的天壤交情不浅吧。”
“嗯,前些年的时候,苏航就收购了飞娱12的股权,现在几乎是天壤在带着飞娱走。临安,你对娱乐圈的事什么时候这么上心了。”
“嗨,帮朋友问问。”宋临安显然是打岔,江墨无心再过问什么事,目色沉沉地望向窗外的夜空,这个时候,父亲正在手术台上躺着,而他在千里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早些年的时候,他以为梦想大过一切,认为自己若是承下父亲的公司,这一辈子就是死在了这间办公室里。
那时候的他,有着最执拗的决心,不要家里的一分一厘,他想要摆脱这个姓氏这个家给他带来的一切优待。
最轻狂骄傲的年少,他决定孤身离开这个禁锢他的牢笼。
开始的时候,是异乎寻常的难熬,在地下工作室里和友人合租,半夜里却时常被朋友和带回的女友发出的暧昧声响吵醒。事实上,佛罗伦萨的街头长椅,算是最好的创作环境,在最常去的长椅上,他的画笔和纸陪他度过了端午、重阳、中秋和春节这些中国节日。
因为倔强,因为还没有真正闯出什么名堂,那些年,他像众多的游子一样不愿归家。
可仍旧想念。父亲、母亲、妹妹。
☆、录音·离开
折腾了一宿,已是凌晨三四点钟。夜色似渐渐退去,天际泛着一些淡淡的白。江墨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脑子里乱糟糟的,过去的一些时光交杂在一起,像是电影的片段。
记忆里,他和父亲之间平和的对话向来不多,激烈的争执却不少。谁都不能说服谁,一个小顽固,一个老顽固,吵着吵着谁都不理谁。
到了最后父亲总会说:“你永远是我儿子,我是你老子!”
他就仰着头踮着脚冲父亲叫道:“我不要做‘江正邦的儿子’,我要你是‘江墨的老子’!”
其实不过是想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努力和父亲无关。
然后本来虎着脸的父亲就和一边的陈妈一起笑起来,这场争吵也差不多走到尽头。
江墨突然怀念起那样的日子来。和父亲争吵斗嘴的日子。
司晓思因为害怕再度醒来会忘记些什么,被江墨送回家后喝了一大杯黑咖啡,几乎是逼着自己不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