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士族一时无人回答,面露茫然。
陆雪弃道,“若关上门饮酒作乐,荒淫无道,耗损的是你们自己身体,别人也管不着,可不应该疯狗一样地放出来,抢男霸女横行霸道!他们是京城百姓,大周子民,他们的儿女,不是你们的婢妾娈童,可以恣意糟蹋侮辱,他们的命,不是脚下的蚂蚁,可以随意践踏满不在乎!你士族霸道,遍地春色你游得别人游不得,令百姓避让,倒也罢了,竟然敢纵马杀人还大声叫好!你士族子要耍威风,就到战场上去,有本事你鞭扑天下征服东夏!杀自己手无寸铁的百姓,倚强凌弱,谁不会?还自诩高贵,换个百姓坐在车上,指挥护卫仆从马踏你们,比你们还坐的还稳呢,有什么高贵?还自命风流,就那点服药乱性狂欢的丑事,牵个发了情的猪狗牛马,畜生还比你们做得好呢,算什么风流?”
虽是一定要淋漓痛快,但陆雪弃觉得自己再任意发挥就要跑题,不经意地便将话锋一转,一桩桩一件件,开始条分缕析血泪控诉。
“去年二月初三,永吉巷25号林家,开着一间小裁缝铺子,家道中等,有一独子长相俊美,年方八岁,被庾家人生生抢走,在林家呼天抢地之时拍下一张一两银子的买卖字据,强迫画押!林母不久哀恸而死,林父忧愤闯至庾府,被恶奴打死,曝尸街头!去年二月初七,永祥巷3号刘家,做的是粮油生意,有一对如花似玉的姐妹花,大的九岁,小的七岁,皆已定亲,被颜家恶奴看中,不论青红皂白,强买强卖,刘家五岁的儿子出来哭闹要抢回姐姐,颜家竟拍下三两银子,将人家子女一锅端走,刘家母亲当场撞墙,以死相争,无济于事!去年二月十二,还是永祥巷,108号孔家,儿女才岁,生的俊俏,因惧怕豪门权贵强抢,狠心用刀划破脸面,自戕毁容,不料谢家恶奴,见了美人胚子不能用,竟恼羞成怒,恶向胆边生,将人家一双儿女活活打杀,还趾高气扬扔了二两银子声称买下,警告世人有胆敢毁容反抗者就此下场!二月十三,永兴巷13号张家……”
这话一开了头,便如宣泄的怒江,一发不可止,陆雪弃容颜悲肃,字字铿锵,出口的话如冰粒落于玉盘,语声静冷清越,却滴滴血泪。
金乌上升,日已高起,陆雪弃竟是肃容冷静,一件件的累加罗列,士族渐渐形容惨淡,汗流浃背,百姓渐渐难掩悲色,义愤填膺。
九月十月十一月,陆雪弃一条条列来,最后说道,“腊月二十一,平原王出使东夏归来,得一美婢,众士族得知,拦路生抢,这一回没有讨着便宜,于是纠结众人家仆,欲逼杀大周第一勇将,临安王舍弃权位相保,才换得一驱逐皇室永不录用!”她目光轻扫,唇边含笑,话音竟是不经心的放肆轻慢,“我大周士族,下欺百姓,上压皇权,唯我独尊,有恃无恐啊,是吧?”
众士族一时无敢应声,陆雪弃昂然一笑,指着士族纵声对百姓道,“皇权孱弱,但总有个空架子!那我大周的百姓,还有什么!他们一边驱逐我们上战场,拼死拼活,一边抢我们的女儿,灭我们的子嗣,这样的士族,再让他们作威作福,我们答应不答应!”
有一个短时间的死寂。然后突然怒吼般的声音咆哮出来,如洪水猛兽,惊天动地!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民之怒,让士族战栗,白日无光。
陆雪弃于那怒吼的背景中,容色无波地静静站着,不发一言,却慑人魂魄。
齐恒望着她,那一瞬间他的血,热了。
事实上所有庶族百姓的血,也被瞬间激活,转瞬狂热!
待怒吼稍歇,陆雪弃那静冷清越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只是一京城,便如此桩桩罪孽,劣迹斑斑,更遑论全国,只因士族爱好男风女色,有多少少男少女源源不断地被抢掠,调|教,献祭京城!多少骨肉分离,家破人亡!更遑论,苛捐重税,还有那士族打杀平民不得反抗的律法!大周不让我平民活,我平民为你们打什么仗!”
最后一句,陆雪弃的声音突然高亢激昂,咄咄质问,顿惹来身后平民的怒吼支持,一时局势竟有点蠢蠢欲动,一触即发!
陆雪弃怒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们士族是什么天生的血统高贵,我百姓是什么天生的下贱胚子!自古民为贵,君为轻,中间横亘着社稷江山,你们士族倒是谁敢站出来说一声,你们无辜,你们无罪!”
一个士族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声道,“别说了!别再说了!”
陆雪弃道,“你们敢做!不敢说吗!要不要我再从头给你们数一数,除了抢男霸女,你们又是如何欺压百姓的!去年正月十一,永吉巷赵富贵,23岁,生有三子二女,以卖豆腐脑为生!那天在街市挑担,谢家子纵马横行,赵富贵躲避不及,被踩踏得脑浆崩裂!去年正月十七,花灯犹在,你们士族讲排场,骏马横行出游,十里长街无一人敢入,却嫌不够热闹,有浪荡子砸了花灯,引发火灾,却在马车上看着百姓仓皇出逃哈哈大笑,还不准救人灭火,说什么不是都躲着不出门吗,火烧眉毛就也别出门,由此导致三十四人死,烧伤无数!正月二十二,永辉巷李家有间铺子,入了庾府管家的眼,以区区四十两强行买下,李家不服,竟有人带着一众恶徒,冲进李家砸了稀巴烂,将李家五十八岁的老母亲对倒在地,连气带伤,闹出了人命,李家告上公堂,无人敢管!去年二月初一,永强巷王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