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嫔咬着唇在地上没吭声,却见娜仁出门之前回头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漠,直叫人一股子凉气从脚后跟爬到脑门上,宜嫔心猛跳两下,只觉后脊骨都发凉。
“你服是不服”娜仁眯眯眼,沉声问。
没等脑子反应过来,宜嫔口中先吐出个“服”字来。
娜仁方满意地扬长而去,等宜嫔反应过来时,也只能自在那里懊恼。
兆佳氏已欢天喜地地回了偏殿,简单归置了两样衾枕衣裳收在箱笼里,先打发小太监送到启祥宫去。又留下大部分人着东西,自带着女儿与几个贴身宫人、嬷嬷去了启祥宫,预备先安睡一些,次日再来收整东西。
按规矩,嫔妃搬出宫殿时要拜别主位嫔妃,兆佳氏也不顾宜嫔难的面色,利落地带着皎定给她磕了头,嘴里说着“感谢娘娘这些时日的照顾。”然后干脆地领着女儿走了。
宜嫔只觉好像一阵风从身边过,伸手抓都没抓住,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憋屈,好一会挤出一句“走就走我还嫌她烦呢”
听她这样说,郭络罗答应本来的焦心却去了大半,不由噗嗤一笑,将怀里抱着的五阿哥交给乳母带下去,走过来握住宜嫔的手,低声道“走了便走了,日后这翊坤宫里,便是咱们姐妹住,也清静。只是姐姐今日对慧贵妃说的话微有些冒犯,只怕惹得慧贵妃不喜。”
听她此言,宜嫔下意识抖了一抖,然后又反映过来这是在翊坤宫自己的地盘自己就是老大便又有了底气,扬起下巴,轻哼一声,“她不喜就不喜,皇上喜欢我就够了”
见她这样子,郭络罗答应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挽着她的手臂劝道“皇上与慧贵妃自幼一处长大,慧贵妃对皇上多有照顾,皇上对慧贵妃也十分敬重。姐姐你惹了慧贵妃不快,皇上又怎么会欢喜呢”
“那、那我不也被她罚了吗”宜嫔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复又一松,梗着脖子道。
郭络罗答应便故意叹了口气,“也罢,只怕到时候唉,木已成舟,罢了。”
宜嫔听她如此说,悄悄拿眼角的余光她,张张嘴又放不下面子,只能高高昂起下巴,矜持地“哼”了一声,见郭络罗答应还没有主动开口说,便也没问。
郭络罗答应本是想着不急于一时,磨一磨宜嫔的性子,未成想第二日,天降霹雳便打到了翊坤宫。
是康熙晚间过来了,宜嫔欢欢喜喜地预备了膳食,殷勤周到地伺候,眼波流转欢喜嗔怪,独具一番风情。
又叫人将皎淑与胤祺带上来,叫康熙与孩子们相处,宜嫔急着显摆皎淑会背两句三百千,刚要开口,却被康熙的话给打断了。
“将阿哥公主带下去吧。听说昨儿晚上翊坤宫好热闹,连慧贵妃都惊动了。”康熙面上神情淡淡的,不出什么来,却如昨夜的娜仁如出一辙,叫宜嫔下意识心尖一颤,“你们好能耐啊,慧贵妃可是恨不得当一辈子佛爷的人,你们能把她招惹到发火叱责人的地步。朕从前都没见过她发什么大火气,一贯的好性子,倒是叫你们打破了。慧贵妃身子弱,朕都不忍招她动怒伤身,你们好厉害啊。”
宜嫔听他这话不对,她对康熙的情绪感知雷达一向灵敏,忙道“都是妾身们的不是,只是公主们拌嘴闹别扭,妾身呵斥了三公主两句,兆佳常在护着女儿,声响才大些,惊扰了小王爷,也惹得贵妃动怒。”
康熙斜睨她一眼,“倒是你这话,宫禁时间大声吵嚷,还是你的道理了”
“妾身知罪。”宜嫔跪在炕上微微垂着头,露出一节洁白纤细的颈子,一双水波盈盈的眸子,欲说还休地望着康熙。
康熙却仍旧神情极淡的道“贵妃罚你抄些论语百遍倒是不重。”
听他说得轻描淡写的,宜嫔一颗心却都揪了起来,忙应了声,又怯生生地用眸子瞄康熙。
“便把五阿哥抱去宁寿宫给太后养一段时日吧,免得太后老年寂寞。”康熙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抖抖袖子从炕上起身,站在炕沿捏着宜嫔的下巴扭过来,倾身向前,眼睛微眯,“你便安分守己,好生养着皎淑,本打算明年叫你更进一步的,若你再不安分”
宜嫔满面惊慌,身子轻轻发颤,忙扯住康熙的袖子,颤声道“皇上不可啊五阿哥、五阿哥是妾身唯一的孩子啊”
“所以叫他去太后膝下养一段日子,免得像你这般”康熙撇撇嘴,咽下后头那几个字。到底同床共枕之人,他见宜嫔这样,又有些心软,垂垂眸,一甩袖,“你好好地,五阿哥便只是在太后那里养一段日子,若是你再不稳重,皎淑也不能在不懂规矩之人身边长大。”
听了动静匆匆进来的郭络罗答应听了这话浑身一软,跪在地上把着落地罩满面震惊地着康熙,急道“皇上”
“时候不早了,你们歇了吧。”
永寿宫中灯火通明,守着琉璃灯,娜仁与皎皎核对过账册,用蜜饯金桔与时令菠萝点了果子露,一色用净白瓷绘桃花纹的花型碗盛着,呷一口酸甜可口,果香浓郁,娜仁喜欢极了。
见康熙匆匆地来,娜仁一挑眉,一边叫人端茶来,一边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听闻阿姐昨夜动了火气,免不得要来。免得那些没眼色的惹得阿姐动了肝火,岂不是朕的不是”康熙笑吟吟的,问“留恒呢睡了”
“睡了。”娜仁道“本来若非惊着了留恒,我是没有那么大火气的。不过罚了你的心尖尖,莫要怪我便是了。”
康熙好笑道“哪里怪阿姐了都是应当的。宜嫔属实不是百精百灵的人,不过便是这样才叫人放心。阿姐若是有什么不喜的,只管罚她教她,她若有什么怨怼不忿之处,朕来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