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长老们乘着船,带众人一同来到坑道入口。
这入口凿于坚硬的岩壁上,颇为粗粝,看上去皆是一刀刀、一斧斧劈出来的,自然是当年季如光本人的手笔。
只不过他现在是钢铁之躯,比之前高大许多,一比之下,洞口倒显得有些小了。
坑道长约一里,越往里走,禁制会越强,因此除了季如光和公主外,其他人无法照应。
放眼整个百泉,也只有贺鲁跟随季如光,进入百步左右。
徐盛婴好奇道:“贺鲁先生,常人进去的话,究竟会怎样?”
贺鲁微微一笑,将自己的上衣褪下,只见右背上有一尺见方的地方,萎缩如破布,既像被沸水浇烫,又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皮下的血肉。
“已经三十年了。”
“贺鲁先生,究竟是何物所伤啊?”
“没有张牙舞爪的妖邪,也没有什么行尸、野兽之类。那东西,你越是靠近,它对你的侵蚀便会愈严重。我当年担心侯爷,所以不顾将令,暗中随他进去了。”
贺鲁说完,铁甲停下,转身向所有人郑重一揖,仿佛无声的告别。
符寿安亦无多话,只是披上赤乌羽衣,坚定的跟在季如光身旁。
这是他们二人的浩劫,也是他们的使命,无人能替代他们。
众人所能做的,只有在坑道外扎营,准备好饮食药品,或者滚木擂石——谁也不知道最终冲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二人又往里走了一段。
初时,坑道平整,也没出现什么奇异之物,符寿安召出许多只火蝴蝶,将坑道四周照亮。
墙壁上不时出现当年工匠刻下的姓名、日期或是闲言碎语。
有人祈祷坑道尽头的神,能保佑自己的儿子早些娶妻生子,也有人抱怨工头处事不公,给张大的钱多了二两。
可是走着走着,情势便变得诡谲起来,墙壁上的文字开始扭曲,很多看起来宛如梦呓——有人说在坑道里看到了金銮殿,还有人在频繁刻出一个“玉壁”的“玉”字。
符寿安叫住季如光:“你看,不及一半的时候,工匠便已着了道。”
季如光抓起公主的手,向她意会:“我走到这里的时候,心中便烦闷,但还不至到疯的地步。当时几位工匠的确不大对劲,我便准备放他们出去。”
“后来,他们都活了命?”
“不。他们都不想出去,因为我开价很高,没人愿意失去这次财的机会。”
符寿安唏嘘不已,她担心季如光会因这往事愧疚,随即问道:“你呢,现下有无异样?”
“殿下在我身侧……我便不觉得难受了,倒是殿下……可有不适?”
“我也很好。”
符寿安仰起脸,冲他一笑。与此同时,她感觉季如光微微松了口气,整个盔甲出一阵悦耳而细碎的碰撞声。
这是她跟着铁甲一路走来,摸索出的独特心得。
季如光若是严肃紧张,身上的铁甲出的声音便会更凝滞一些。
若是心情放松,声音也会跟着透亮,让她有时候忍不住想,要是就一直这样下去,或许季如光可以用每片铁甲的声音,创造出只有她们两人才懂的暗语。
毕竟……既然已经是铁甲,或许就能一直陪着她吧。
符寿安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季如光再开口,才打断了她的思绪。
“也许……是这里的禁制与你的法术同出一源,再厉害,也无法支配明女的缘故。”
“嗯。”
“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