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知死了。
这句话就像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刹时将宣郁大脑深处的某片记忆照亮。
那时的他刚刚被从寺庙送出,过度的药物服用让他变得极为虚弱,连带着意识也不够清醒。
病房里,入目都是一片朦胧的白,他努力抓住母亲的手,强撑着说出那个想念了很久的名字:“江……江折雪。”
她在几个月前被江允知带走,直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
模糊的视线里,坐在床边的母亲似乎微微一怔。
随后,她伸出手,冰凉而柔软的手掌贴上他的脸颊。
母亲说:“江允知死了。”
宣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一下子倒回枕头,感觉耳边传来一阵难耐的耳鸣。
他后知后觉地咀嚼着母亲的话。
江允知死了。
其实宣郁尚不清醒的思绪不足以支撑他完全理解这句话,但他愣愣地望着母亲,眼角下意识流出一行眼泪。
他想,江折雪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时,书房里,宣郁用手按住头,感觉那阵嗡鸣又一次盘旋在自己耳边。
书房外,挂断电话的郑晚月已经匆忙离开,而他却感觉自己的视线愈发晕眩。
江允知……是谁?
还有那个名字,那个他一直在思念的名字。
宣郁感觉自己头疼欲裂,甚至不得不跪下身,眉头痛苦地拧着。
他隐约看见自己过去的记忆,那是一个寺庙的夜晚,月光冰凉入水。
月光下,女孩背对神像,目光泠泠。
她说:“宣郁,如果你真的要信仰什么,不如信我吧。”
“如果你一定要觉得你有罪,那就当我的罪人,我会帮你洗清罪孽摆脱痛苦。”
宣郁感觉自己的大脑深处鼓胀而疼痛,像是某种东西想要突破禁锢宣泄而出。
但记忆没能冲破坚固的阻拦,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涣散,连带着记忆里女孩的眼睛也开始模糊。
宣郁倒在了地上。
闭眼之前,他只能看见那个女孩月光下模糊不清的脸。
越过她,背后的佛像无悲无喜地低垂双目,额间一点嫣红如血滴。
他喃喃道:“菩萨……小菩萨。”
那时的宣郁像是掉进了时间的裂缝。
他的灵魂禁锢在寺庙里,禁锢在那段封闭的时光。
他反反复复地行走在错乱的时间里,想要找到那个承诺救赎他的人。
直到那个细雨绵绵的午后。
那个苍白的女孩穿过雨幕,带着记忆里熟悉的花香,又一次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撑着伞,微微俯下身,说:“你怎么坐这里呢?下雨了。”
宣郁的眼瞳里清晰地倒映出她的模样。
她的五官已经洗脱多年前的稚气,但眉眼还是他熟悉的模样。
那是宣郁在错位的时间里唯一一次踏上正轨。
就像在沙漠跋涉千万里的旅人见到了盛放于水上的莲花,下意识流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