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本应只有南霁雪与巫琅两人知道,就连参与截杀万长空的其余三绝也不该知情,更不要提尚时镜。“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巫琅顿了顿,轻声道,“老三他,恐怕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了,我之前去寻他,见他与虞忘归待在一起,我之后故意问他,十年后再见,他是否是当初旧事未了,他转开话题并不回我,却对我知晓虞忘归此人全然没有半分惊讶。”南霁雪脸色发白:“你的意思是,当初咱们二人所做之事,他事实上全都知道?”知道此事其实也没有什么稀罕的,只是此事十分隐秘,尚时镜绝无道理知道。南霁雪在乎的自然不是尚时镜知道自己帮助了万长空,她所恐惧的,是许许多多她不希望尚时镜知道的东西,尚时镜是否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万家连万千古都不肯认,更别提万归,还是让他继续做虞忘归吧。”巫琅轻轻叹息道,“玄天门是名门正派,时镜绝不会跟他们合作,他主动接近虞忘归,我想,他也许是想挑起万家与玄天门的纷争,借四海烟涛掩人耳目。”南霁雪虽然对尚时镜闲着没事就想搞搞事情,好浑水摸鱼的性格十分了解,可听到这段分析,还是忍不住扭曲了一张俏脸,她动了动嘴唇,想起当初万长空的事情来。截杀万长空此事,其实本与尚时镜没有关系。只不过尚时镜提出假如万长空身死,他想要得到万长空的尸体,而交换的代价是,他会找一名高手帮春云三绝压阵——这名高手自然就是北一泓,不过想也知道,最后还是被詹知息揽了下来。万长空死后多年,南霁雪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越想越觉得事情远非那么简单,她总觉得与万长空结怨起,自己就彻底掉入了尚时镜的布局之中,只是无奈找不到任何证据。也正是因为如此,南霁雪才会将截杀万长空一事,列入自己人生最失败的一项决定当中。“不错。”南霁雪略微沉吟片刻,冷静道,“苍莽遗迹之时,他就已经说过各大门派明争暗斗,耗损严重,而长生者的遗迹近些年来越发稀少,按照他的性子,在此刻动手,也并不奇怪;他接近虞忘归,想来是想借当年万千古之死一事,挑拨玄天门与万家,虞忘归现被玄鹿子收入门下,按照玄鹿子护短的性子,倘要对抗万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巫琅接口道:“四海烟涛是出了名的杂学之处,龙蛇混杂,历来城主只潜心研究武道学问,避世不问凡俗,易剑寒却是个例外,生来就火性非常,老三如果借四海烟涛作为遮掩,避人耳目简直是易如反掌。”两人沉默片刻,南霁雪苦笑道:“你我冥思苦想,也才不过得到这些线索,只知他预备设下此局,他真实用意到底多深多狠,又有什么企图,我实在想不出来,只怕等他布局结束,我也不知哪些事是随了他的心意。”巫琅轻声叹息:“事到如今,咱们还是着眼老五,想来老三行事总有分寸的。”这句话,老实说,巫琅自己也不信,只不过是无用的安慰。只是单纯见个男主外加被上帝视角坑了一把的商时景还不知道自己的种种行径已经被南霁雪跟巫琅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正美滋滋的幻想着四海烟涛的风景。四海烟涛此名取得很随性,四海是取众之意,烟涛则是因为四海烟涛居于海面之上,波涛渺渺,被烟雾笼罩其中,城中人看外清清楚楚,城外人却是雾里看花,不少出海打渔的凡人渔船即便经过四海烟涛,也会转风离去,并不会太过靠近。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迷雾阵,对修士而言,自是不值一提。四海烟涛此城其实是修建在一只通灵巨龟身上,巨龟陷入长眠,沉在海面上起起伏伏,随风而行,随浪而往,因此四海烟涛在大海上的踪迹也是捉摸不定。不过无论怎么辗转,这巨龟的背上仍是巍然不动,烟涛城宛如落定平地之上,绝无任何颠簸翻覆的可能。要说找寻,其实倒也很好找寻,同渡舟在云海之中起起伏伏,只见底下忽起风浪,前方乌云浓皱,几艘渔船在翻腾的海水之中起起伏伏,那惊涛骇浪不管不顾就要拍打而来,眼看那几艘渔船就要丧命海口,海上顿生烟雾,只听得号角声响,五彩光芒乍起,那凶狠浪潮竟止住声势,仿佛被什么东西阻住,硬生生拍散在虚空之中,又怒吼片刻,见实在奈何不得,这才尽数散去了。风徐来奇道:“这般迅速,莫非不是天地自然之相,而是鲛人作祟?”风浪既止,天地黑雾散去,露出一方青天来,碧海浩渺,水天相接,水面上金光灿灿,鳞鳞别浦起微波,潮音也好似丝竹之声——不,正是钟石丝竹之音,夹杂潮音而来,只是几种音色混在一起,音调飘忽,犹如大海潮浪之声,众人一时听岔,未能分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