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宝玉一听是贾政来叫便已软了一半的腿脚,如今甄璟在那里,对比下来只怕更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便是更不愿动身,只好看向贾母,眼中满是恳求。
但这个时候贾母也不好拦着他不让见人,只好安慰道:“好孩子,你只管过去,今儿又外客在,你老子不会为难你的,我让人跟着你一起过去。”
宝玉无法,只好僵硬地点了点头,挪着脚步往前院走,本就有些紧张的他,被毒日头一晒,刚走了几步,便恨不得将衣服都汗湿了,鹦哥跟着她过去,又不免有些调笑道:“今日你倒是知道怕了,若是你素日里读些书,又何止于此?”
“好姐姐,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吗?我平日里便厌烦那些只知道些‘知乎则也’的人。好好的学问,也都被那些人糟践了。”
“你如今又不怕了,还敢说这些话,看你一会儿见了老爷可还说不说了?”
其实与鹦哥这般说闹几句,宝玉心中反倒畅快了许多,便又笑嘻嘻道:“在你面前说我不怕。”
只是这时他也将走到了贾政的书房,鹦哥止住了笑声,只将他送到了门口。
下人刚通报完,他便掀帘子走了进去。里面贾环和贾兰亦已在里面了,见着他进来,忙站起身来,又见着他给贾政行过礼,坐下来后,方才又随着坐下。
宝玉本以为近日有着甄璟对比,贾政定是要数落自己一番,但没想到,也不过是得了他几个白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但终究在这里总是要拘束许多,好容易等着贾母那边唤甄、贾宝玉过去用膳,方才松了口气。
甄璟跟着贾宝玉往外走,刚一出门便见着了鹦哥,他只一眼,便认出了这就是上世跟在黛玉身边的紫鹃,他也记得在黛玉缠绵病榻无人问津时,是她一直陪在身边,后又同雪雁一起护送黛玉尸身回姑苏祖宅。
那个景象,他一直记在心里,便也将紫鹃、雪雁两个丫鬟记在了心里,如今雪雁仍在黛玉身边,不愁来日,但紫鹃却……
想到这里,他不由蹙了蹙眉头,心中只道,难不成她如今竟跟了贾宝玉吗?
这样想着,他便也趁着回去的路上,装作无意似的问道:“这位姐姐瞧着倒是细心,想必平日里定然也将宝兄照顾得很好罢。”
“你说鹦哥吗?”贾宝玉疑惑,抬头看向他,又笑道:“她素日里并不在我那儿,是老祖宗身边的人,今日不过是偶然同我过来的。”
“鹦哥儿……”甄璟默默重复了一声,而后又有些恍然,笑道:“竟是老太太调教的人,果然很周全。”
知道紫鹃是跟着贾母,甄璟便也暂先放下了心,在这荣国府中,他心中清楚,上世之时,贾府之人中,除了贾母和贾宝玉外,真的一心为着黛玉着想的人,也便是这位紫鹃姑娘了。
贾宝玉本来为着甄璟专心仕途,有些不愿与之深交的心,就因为他对紫鹃的一句夸奖,便消散了去,心中又欲引以为同道中人,与他闲聊了起来。
一路说着话,甄璟也能瞧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十分昏聩之人,只是有些想法与这世道格格不入,但却又没有足够的能力,支撑自己的喜好,有时行为出格起来,惹来麻烦,也无法解决,最终也只能牵连旁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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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扬
却说甄璟在荣国府用过午膳,又陪着贾母说了会子话,便也起身告辞了。倒是贾宝玉,见他虽亦参加科举,但谈吐中可看出其并非是禄蠹之徒,却是愿意与之一交。故而便也送了甄璟出门,路上还欲约着下次见面之事。
只是他不过刚送甄璟到了二门上,便见金钏跑了过来,道:“二爷,太太让二爷送过客后早些回去,有事要烦二爷。”
“什么事情,定要现在来说?”贾宝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瞧了瞧甄璟,又道:“无事,我先送你出门去。”
“宝兄若是有事,便先去罢,我这里有下人引路便好。”
贾宝玉看着金钏的表情,倒像是真有事的样子,便也只好向甄璟告了罪,目送他走了几步,方才回过身来,问金钏道:“是怎么了?”
“薛大爷今日在外面被打了,刚送回府里来,说是伤得厉害,路都走不了了,是让人抬回来的,太太让二爷过去瞧瞧,宝姑娘哭得什么似的呢。”
“如何就被打成这样了?”贾宝玉问着,便也随着金钏往梨香院走去。
但他们说话时,甄璟也并未走出很远,他们说话声音也并不十分小,倒是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但因还身在荣国府中,便只好摇了摇头,在心中笑道:“这个王夫人倒是个有趣的。”
而甄璟从荣国府出来,不过修整了几日,便去了国子监读书,除去被甄应嘉在信中斥责几句外,日子过得倒也算是顺遂。
随着冬月将近,圣人欲将林如海召之京城任职的消息,便也没再刻意瞒着,也是想让他在年前将扬州的事情处理妥当,到了开年便往京城来。
自然,贾敏亦接到了这个消息,只是她确是有点发愁,之前他们本是定好到了秋天便回扬州,林如海却一再地让他们在京城在多留些日子,拖到了现在,若是再带着两个孩子回扬州,也不过是白折腾一番。但若是不回去,她又放心不下林如海一个人在扬州收拾那么些个家当,又一个人留在扬州过年。
“妈,若是担心爹爹就回扬州去罢。”黛玉见着贾敏如此烦恼,自然也心疼,而且她也不愿意看见林如海一个人过年,实是太孤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