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说得十分明白,我们确实悟了。阴胎是他们业内术语,通俗一点讲就是……死胎,或者鬼胎,接阴便是为死人或者鬼魂分娩接产,匪夷所思。当然,只是我一个人觉得匪夷所思而已。我不晓得的是,接阴放在当下时代乃是一门高深莫测的技术活,只是这门技术活最近几年才被某位很有想法的巨匠研发而出,并得以传承,千百年以前却没有这门行业,无怪我不晓得。只是感慨,而今这个时代日新月异,诞生了许多新奇事物,还都是我一窍不通的,不得不喟一句……我实在活得忒久、忒老了,已同这个世界脱节。本来还想着我眼下柳暗花明了,可以作威作福,现在却完全失了兴趣,从云音那处借了些灵力过来,立即开坛作法,造了道结界出来。断崖对我翻手出乾坤的本事啧啧称奇,我在心里鄙视了一句少见多怪,淡定道:“我已设好了咒,你携着你教门中一帮弟子搬进去后,大门立即封闭,任他黑衣人白衣人有火眼金睛也万万瞧不出什么端倪,出自我血芳菲之手的东西素无失误,安全自有保障,你大可放心。”断崖喜不自胜,立即传下号令,命大家收拾东西,准备迁徙入界。交代完毕,我一刻也不想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待了,本想拽着云音迅速夺路而出,又想自己而今虽已还魂为人,但体内空空荡荡,使不出半分灵力,无法腾云驾雾乘风御剑,若是徒步走上个十万八千里,且不论走完后这双腿健在与否,什么时候能走完都是个问题。虽然云音勉强算是个移动的灵力源泉,但他身上那点可怜的修为,应应急倒是没问题,可用来支持我赶路的话,实在严重令人忧心他那弱不禁风的身板什么时候会突然负荷,如此非但不能加快行程,反而耽误时辰。于是我舔着脸再去麻烦了断崖一通,命他替我备一匹最上乘脚力最好的骏马,用来当我的代步坐骑,我乘着它远走高飞……断崖一阵无语出了大门,这才发觉这接阴门总舵竟设在崇山峻岭之间,站在门前的高仞危涯之前,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派钟灵毓秀,美煞眼也。正值申牌时分,时辰尚早,我琢磨着出了谷后先去市集或是城镇,想个法子观一观寰宇之内的大局,以便去查当年的蛛丝马迹。不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甫一踏出接阴教大门的门槛,云音便甩开了我的手,抱着胳膊瞅我:“血恶。”又是久违的熟悉感,只是这语气不太中听,唤得也太欠礼数,怎么听怎么难听。最重要的是,我平素听惯了旁人唤我血芳菲,几乎快忘了这才是我的原名,更忘了当初给自己起这个名儿初衷为何。他这么一提点,我才想起来往昔那些满目疮痍的糗事。我不答他,只拿眼睛瞅回去。他快走两步挨近了我,凑在耳边道:“你能得以回魂,我算是最大的功臣吧。”他不给我狡辩的机会,抢着道:“别急着否认,倘若没有我,你同断崖话都说不上一句。你所以能峰回路转,关键时刻靠的都是我。”“我觉得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扶额一叹:“我何时表露过要否认你的功劳了?唔,我自然承认这笔生意能谈得如此顺利,你功不可没,好处都记着呢,将来少不了你的,不必忧心。”“我不要将来,你不如现在就许给我算了。”他一句话说的模模糊糊,若叫不明内情的听来,还以为是在同我讨论什么以身相许谈情说爱,实在很令人生出生歧义。我斟酌道:“你这次立了大功,要奖也得给一份大奖,可我而今这副形容,委实给不起什么大奖。你跟我一起混,这个奖早晚跑不掉,不必急在这一时。”此乃由衷之言。他却不依不饶:“行了行了,我不需要所谓大奖。稍后我借些灵力给你,你找处隐蔽所在,也替我造间结界出来。你既能造一间,也能造谈天说地他之所以要我造结界,其实也同断崖一般,想做只缩头乌龟,躲进去过几天安稳日子。他的这个举动着实令我惊了一把。碧波之巅出来的弟子,不说本事如何,胆量是绝对有的。可以没有修为,但不能没有胆魄,这便是他们的法规准则。意思就是说,碰到敌人,第一时间便得冲上去干架,不用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能不能干得过,总之冲上去干就对了,不能因为怕死就不干了,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