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衣微眯着眼。这一段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话,却是让赵荣不自觉地放松了不少,观他神色,竟然完全不像在撒谎。这可奇了怪了。“继续。”卫今朝沉声道。赵荣抿住了唇,半晌,低低地说:“没有了,我都说完了。在身边的人死完之后梦就结束了,而你们也正好出现。”肩膀微绷,语声不自在。这一句又是假话。看着这个努力说谎的粗犷大汉,梅雪衣不禁有种自己和卫今朝在欺负老实人的错觉。“真这么巧?”梅雪衣挑着眉,语气莫测。赵荣涨红了脸:“我可以用自己的道心发誓,此事与我无关,我绝对没有害过这里任何一个人!”梅雪衣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陡然逼问:“所以你害过梦中的人?!”赵荣猛地一惊,望向她的目光中已然带上了惊恐。他深深缓缓地吸着气,双手放在身前重重绞紧,指节捏得一阵白一阵红。神色隐忍而纠结,脑海中仿佛在天人交战。半晌,他抬起微红的眼睛:“是!梦里确实还发生了别的事情,但那是我与别人的私怨,跟你们没有关系!再说……那只是梦啊,难怪要因为一个梦给我定罪么!”“当然不会。”梅雪衣笑着,懒洋洋地倚回了卫今朝的身上,“别紧张。”梦与现实重叠,这种诡异的宿命感,让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前世柳小凡因为被夺舍,没能带队到此试练。今生柳小凡被擒,也没能来到此地。两世来到这里的,想必都是这个赵荣。所以赵荣所谓的‘预知梦’,极有可能梦见的正是前世发生的事情——既然梅雪衣和卫今朝能够重生归来,那么旁人偶然梦回前世,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只不知赵荣拼命隐瞒的是什么?这里除了他之外,都是低阶的筑基弟子,一个个都没有自保能力,能与赵荣有什么私怨?梅雪衣漫不经心地思索着。飞舟继续向下,遗憾的是,再也没有找到更多的幸存者。偶尔能在山壁旁边看见空荡荡的弟子长袍裹在一具具光秃秃骨骼上,看着异常凄凉。梅雪衣的余光时不时扫过赵荣。只见他坐在舟舷边上,一条胳膊垂到玉舷外,目光不停地荡向下方的深渊,肩膀绷着,非常警惕。他嘴唇翕动,梅雪衣略懂唇语,发现他一直在念叨什么‘我得活着回去’、‘必须活着回去’、‘那件事情必须禀报府主’。龙临府主正是一个城府和心机都十分深沉的老狐狸。赵荣应该就是他身边的心腹之人。老实本份、忠心耿耿,一切以府主利益为重。梅雪衣总觉得自己隐约要抓住些什么灵光。飞舟继续往下。有好长一段山崖上没有看到弟子的骸骨,再下面应当是无人了。梅雪衣轻轻捏了捏卫今朝的胳膊,然后拿上姜心宜束腰带,漫不经心地走到赵荣那一侧的舟舷处,探头往下看。只见赵荣微微一惊,伸到舷外的那条胳膊收了回来,掩饰地讪笑着,将手中紧握的通讯玉符藏进袖中。梅雪衣佯装不知,随便地张望着说道:“下方大约是无人了,回吧。”赵荣并不知道慕游已经在上方吸引住了土灵的注意力。他故意在飞舟上使用通讯符,制造灵气在半空飞掠的假象,恐怕正是想要把土灵引出来。然后呢?利用飞舟上的其他人来牵制土灵,方便他逃出生天?这就是他前世‘害人’的真相吗?梅雪衣脑海中灵光忽闪忽闪。就在这时,一道怪异至极的轰隆破风声,忽然自脚下深渊中呼啸而至!梅雪衣一时难以形容那是什么样的声音。就好像……流沙瀑布直袭九天。她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赵荣浑身绷紧,蓄势待发。就在一晃眼的功夫,脚下漆黑一片的深渊忽然被褐色流沙占据。它扭曲咆哮着,无数沙粒凝成了一条类似蜈蚣的形状,飞蹿上来,张开巨口,一口衔向这只小小的灵玉飞舟!“沙地龙?”梅雪衣不禁愣怔了一瞬。难怪她瞧着这储藏食物的习性很像沙地龙,没想到还真是藏着这么一个大家伙!奇怪的是,沙地龙分明只是寻常的虫子,大小与蜈蚣相当。而眼前这一只,已大到看不清全貌,最为离奇的是,它的身体竟是由流沙组成!她前世杀遍仙域四大洲,竟从未听说过这等怪事。眼见,那张几乎填满整个深渊缝隙的大嘴就要将灵玉飞舟一口吞下!“对不住,我必须活着离开这里。”赵荣忽地开口。在他开始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已将一道灵气打在了梅雪衣脚下,将她掀出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