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缓缓的从伍长身边走过,到木桩跟前拔出同袍,铿然,入鞘。
身后,伍长眼中血丝毕现,怔怔的立在原地,完全没有了之前不可一世的气势,反观周围虎豹营的其他人,也都是各个面容古怪,颇有点兔死狐悲戚戚然的味道。
就在此时,伍长忽然抽出腰中朴刀往颈上送去,眼看就要抹脖子血溅当场,众人顿时大惊,想要来救却奈何距离太远,根本赶不及。
一道鲜血洒地,众人大惊复再惊!
只见一只稚嫩的小手正死死板住刀刃,朴刀没抹掉伍长的粗脖子,到割破了曹植的左手,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的无以复加。谁也不曾想到救人的人,居然会是这个被对手欺负到脑门上的少年。
就连大帐外穿着将军战袍的几人也是瞪大了眼睛,虎豹营都是血性汉子,打仗是没话说,但没谁是杀人还留一线生机的活菩萨,都讲究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恩怨从来不混淆,即便是眼下不能遂愿,但怎么都还有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恶毒心理。
可是这少年,不但没有对自己的“敌人”落井下石,反而救下了他的性命!
这才虎豹营中,是前所未有的稀罕事。
“老枪说,得人饶处且饶人,以前我不信,也不愿意信,但是现在,我想去相信,起码试着去相信。”
曹植惨然一笑,头上的痛楚先前因为一时激愤不觉得,此刻和手上的刀伤之苦同时传来,顿时叫他有些咧嘴。
伍长眼中血丝更甚,他小心的放下朴刀,颤声道:“为什么?”
曹植见伍长放下刀,也跟着松开了手,本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再说不出任何话了。
因为就在此时,曹植看到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幕,伍长原本已经垂下的朴刀突然狠狠地自己的腹中,血流如注,比曹植手中的血流更粗,更急,也更悲。
更刺眼的红!
曹植脸色顿时一白,嘴角蠕动了一下却终于没有说出什么,只是颤颤巍巍的走近已经气绝的伍长尸体旁,跪下身子,伸出那只尚还留着血的手,替他轻轻合上眼睛,然后缓缓的躺下,和死去的伍长一起躺在这块血脉膨胀到不得不死的大地上。
曹植怎么也想不明白,即便加上他前世的认知,也还是想不明白,不明白这必须以死亡捍卫的尊严到底值他妈的几毛钱!
一个虎豹营英勇善战的伍长就此死于非命,谁也没有上前,最多只是从先前的震撼中逐渐到麻木的看着场中的少年,同袍兄弟生死之间,并无无一句多余的话。
“老枪,你说这是为什么?我都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他还是要去死?你一直要证明给我看的人心呢?你到死之前还跟我絮絮叨叨说这世上总有一些值得我们追寻的东西,呵呵,还叫我不要放弃相信,好啊,现在这又算什么呢?”
谁也不知道这个少年躺在一具尸体跟前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当然谁也不会去探知这个不如一个馒头来得实惠的答案,又看了一会儿,确信那曾经是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此刻却躺在地上已然死绝,也确信了生活又将回到之前战时杀人、休战时吃饭的轨道,更确信了这等生死寻常事压根和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之后,便三三两两的回去了原来的地点,或开始训练,或继续吃饭,反正不是躺在地上等死便是一个大活人!
曹植盯着和面对面却已经气绝的伍长在死前依旧紧绷的面孔,又看了看那一个个冷漠似敌人的兄弟,忽然开始轻笑,之后哈哈大笑,最后笑到声音响彻整个虎豹营!
所有人顿时停下脚步,皆都回过头看向那个奇怪的少年!
就连正在抬起伍长尸体的两个兵卒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整个虎豹营的目光都射向了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
曹植终于缓缓起身,对于手掌间一时间根本无法自愈的伤口不管不顾,头上的带也被他猛地撕掉,扔在了地上!
然后,曹植舌头在嘴中不断搅动,然后,以无比轻蔑的神情,朝着所有虎豹营的将士重重的吐了一口!
“呸!”
落在众人的耳中,无疑是一个狠狠的巴掌!
就在有人想要上前教训曹植的前一刻,只见曹植吐了一口之后,便迈开了步伐,起初还是一步一步的慢走,直到最后的大步前趋,这奇怪的举动让所有人不得其解,因为曹植去的方向正是中军大帐!
曹仁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正向他走来的曹植,眉头紧锁。这小子又准备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