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刀原是丹鸾台旧仆,一眨眼变成皇后身边的女官,身后跟着七八个人,身着端庄锦袍,表情肃凝,朱令月竟一时没认出来。
待认出她,朱令月面色唰的一白,眉头紧皱。
“鸾刀姐姐皇后传我何事”
鸾刀微微垂首,一臂引她“女郎到椒房殿就知道了。”
朱令月双足若黏在地面,一动也不动。“太后知道吗”
鸾刀笑道“此等小事何足为尊者道。”
朱令月立时警觉,犹豫道“鸾刀姐姐,这里可是长信宫。就算是皇后,也不能来长信宫要人。”
鸾刀笑意不减“你不是皇后的妹妹吗于理,皇后旨意不可违抗,于情,长姐之请不可慢待,这等清理双全的美事,太后倒会怪罪”
朱令月想起方前太后叮嘱,料得指婚的圣旨将下,朱晏亭不会在这个关头做出格的事情。只得随鸾刀往椒房殿去。
从长信宫到未央宫,不算远,也不算近。
朱令月白身入宫,用不得辇。
鸾刀拿着玉藻台的符牌,领她穿过巷道连廊,随着她沉静步履,巍峨庞大未央宫渐露峥嵘,连廊极长,阙阁巨大,人行其中,仿佛蜉蝣草芥。
鸾刀等人行走步伐急促,快而不乱。
朱令月深夜入宫,被藏于兰泽殿一隅不得外出。头一次望见这般壮阔景象,兼跟着宫人步伐,心口跳得极快。
过双凤阙,登玉阶,至椒房殿。
她仰首欲观双阙之顶,耀于正日倾泻光华,眼里登时莹然蕴出湿意。
朱令月皮相生的很美,发如乌云,肌肤若雪,这日垂白玉步摇,着广袖合欢襦,一路衣带香风,远远眺见的宫人均交头接耳,道“乍见有皇后殿下之神”“不愧是朱氏女子”“湘楚女子神采不凡”“宫里怕又有一个美夫人”种种不一而足。
凡知些内幕的又摇首“听说是继室之女”“长公主才殁了多少年,继室怎会有这么大的女儿”“嘘皇后殿下正为这事不痛快,去殿里伺候留点心。”
朱令月踏入椒房殿,秋日之阳暖而不烈,一入阴影,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正殿庄严,焚凉丝丝幽香。
她小心翼翼抬头,见朱晏亭端坐凤坐,目光没有丝毫偏斜,正对着她。
朱令月扑通一下跪倒,抬起双眸,泪水便从眼角留下来,哽咽道“长姐”
朱晏亭惑然歪首“这是做什么”
“从前的事,是阿月懵懂无知,我不知陛下与长姐早有婚约,遵从父母之命去琅琊待选,一定要长姐伤心了。阿月悔不当初,求长姐宽恕我。”她边哭边诉,胸口轻抽,一双宛如云泽之麋的杏目通红,不过片刻,脸颊脖颈都哭红了。
朱晏亭一言不发。
朱令月抽泣着,幽幽呜咽之声在旷殿似有回音,四下静得极了。
她俯首膝行数步,在堪堪能望见皇后金丝莲花绣履的地方俯首下叩,额狠撞砖地。“求殿下恕我。”
她几下磕去,额际通红一片,神情懊恼无比。
这令人心折的美人落泪愧悔之景,任谁见了心都要软上几分,就这气氛凝滞紧绷的当头,一声低笑响了起来。
朱令月面挂热泪,愕然抬首,见朱晏亭竟然在笑。她身体歪斜一侧靠着引枕,弯弯笑目对着她,道“阿月都这么说了,孤便不怪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