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慈转头,就看见飞羽拎着湿淋淋的裙摆,茫然无辜地扶着椅子,道:“脚滑。”地上还有好长的一条水印滑痕。看那样子,是飞羽从里间出来,鞋子沾了水滑倒,正好撞开了铁慈,躲过了那枚暗器。铁慈眯了眯眼。真巧。不过她其实并不需要飞羽救,对这暗器,她并非全无准备。她并没有多说,目光又转回老刘头身上,那老头浑身颤抖,脸色青白,脸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还是鼻涕,黏糊糊沾满了胡子,一抖一抖地晶亮。看起来实在不像个冷血刺客。铁慈却知道那暗器够快够狠,如果不是她在师傅那里听过图穷匕见的典故,引发了那一霎那的警兆,以及老刘头身上有些她存在疑问的地方,换个人,这一刺怕就成功了。她缓缓松了手,老刘头惨叫一声,捂着肩软倒在她脚下。“别杀我别杀我我是被迫的我是被逼的啊公子!”“谁逼你的?”“辽东辽东的人”“你什么时候和辽东人有了勾连?”“我我”“我来代你说吧。”铁慈坐下,接过赤雪递来的雪白手巾擦手指,淡淡道,“辽东慕容端和李尧合作这么要紧的事,也未见得就能放心。所以慕容端应该会试图在衙门里塞进自己人,但是这合作是临时的,一时往李尧身边塞人会很奇怪,所以他选择的是收买衙门的人。而你,刘老先生,你在衙门多年,有一些才能,是李尧不可缺的人手。而且你缺钱。所以,慕容端选中了你。”老刘头瞪大眼睛。“我拜你为师学验尸后,因为你受惊生病,我曾派人去你家通知一声,无意中得知了一件事,你是添了个孙子,但孙子有不足之症,需要很多银子调养。”“这就有点奇怪了,你孙子生了病,你该更需要这份工,如何我初见你时候,你急着要走?然后我又发现你家里并不愁云惨雾,一家老小,近日采买很多,还买了骡车,备了不少干粮,这是要做什么?出远门吗?还是拿了钱心虚怕出事,想要早点远走脱离控制?”“你家那些采买的东西,我算了算,以你在县衙的月俸,是远远不够的。那么,钱从哪来?”“你和我去后山寻无主尸首解剖,路遇女尸受惊生病。你一个仵作,尸首没少见,一具女尸就吓成了那样?你那不是惊吓,是逃避吧?你知道什么,所以消极怠工,不想破案。”“你管理的巡检司,队伍松散,只知盘剥,从不履职,放任治安混乱,因为有人不希望治安好,外头越乱,苍生塔越没人注意。”“你看,”铁慈脚尖一踢瘫在地上如软泥的老刘头,“这破绽多得筛子一样,也敢来行刺我?”室内寂静如死。飞羽放下湿淋淋的裙子,手抬起来,似乎想鼓掌,但最终只是摸摸下巴,眼睛滴溜溜一转。失策。多事。早知道她这么精滑,救什么救。屋外,听闻这里异动,匆匆赶来的萧雪崖,收回了自己即将迈出门槛的腿。他的随从诧异地看他,萧雪崖面无表情,下颌线线条冷峻。然后他道:“这便走吧。”副将道:“不是说县衙还不够安定,您怕还有对方人手,要再呆几天吗?”“这不已经给她揪出来了?”副将跟在他身后,“果真传言不可尽信,皇太女聪慧犀利得很。”萧雪崖并不回答,步伐很快。好一会儿,他的语声才穿过垂花门。“越聪明,死得越快。”屋内的审问已经到了尾声,老刘头已经被铁慈的推断打成了筛子,呜呜在地上哭着,道:“小老儿也不想可是他们说不答应就杀了我全家孙子的病也需要银子我拿了钱就想偷偷溜走的我怕出事可是李县丞怎么都不肯后来后来我看见那女尸觉得不好病倒是真病我心里害怕每夜每夜都梦见那女子来寻我”铁慈阴恻恻地道:“你杀我,倒不怕我夜夜来找你了。”老刘头浑身一抖,“他们没说是要我来杀你,只说按个机关就行”声音心虚的越来越低。丹霜呵呵:“是啊,你觉得他们费这许多功夫是要请我家主子去喝茶呢!”“他们!他们绑了我儿子孙儿!”“你还是操心自己的下一顿饭还有没有机会吃吧。”铁慈面无表情地道,“你有三个选项,第一,我杀了你;第二,我把你交给萧将军。他的行事作风你可以去打听,绞死你都算恩典。第三,我把你扔出去,说不定你的同伙会救你?”老刘头歪着身子在地上呜呜哭,再没脑子也知道三个选项都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