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本就是眼红柳殊能有此机遇,又仗着自己的男子身份,觉得对方低他们一等,故而一来二去,心里早就不平衡了。
聊的正热络,冷不丁儿听见第三个人的声音,两人皆是被吓得一愣,目光左右搜寻。
见是王旭朝,一人面露不满,心中积怨已久,没多做思考便嘲讽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王婶的侄儿嘛!”瞥见他手上抱着的东西,冷哼了声,“怎么,你不看书考科举了?改出门儿买菜…做起这种娘们儿唧唧的事儿了?”
王旭朝神情未变,没理会对方的那些话,眉梢微挑,“你们若是嫉妒,大可以在生意场上找回场子。”
“在这儿私下编排她人,才是最令人瞧不上的!”
他是举人出身,先前那次春闱落榜后,等了好些日子,就等着明年开春的机会再考。
王旭朝如今不过二十大几,便已经有如此成就,在普通人家里,已经是神童般的存在了,且他为人宽厚,生的也十分清秀,故而即便是不看他婶婶王四的面子,乡里乡亲也是十分敬重他,愿意结个善茬的。
对面其中一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赶忙悄悄拉了拉同伴的袖子,“失敬失敬,陈老板这也不过是一时冲动上头了。”他们两人都是这条街上开铺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而且…毕竟也是他们编排别人在先。
陈老板被这么一提醒,也后知后觉,回想起方才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些话,额角处渗出几丝冷汗,赶忙赔罪道:“是啊是啊…这都是误会!”试图和稀泥,“我与齐老板在这街上干了十来年,举人老爷您也是知道的!”
王旭朝神情微顿,到底还是存着几分读书人的气性,抿了抿唇,半晌,冷冷甩下一句“你们好自为之。”,扭头便走。
待他走出一段距离,身后两人才缓缓直起身子,压低声音,啐了一口唾沫,“她一个寡妇,不过是运气好,怎得还被这种人捧上天去了?”
“得了…!少说两句!”
呼啸的冷风吹散了两人的窃窃私语,黄昏日落时,气温更加低了几分。
一层秋雨一层凉,竟不知不觉到了薄棉锦衣该上身的温度了。
柳殊忙了一天,正准备收摊,身旁,月荫忽地凑到她跟前,压低了声调提醒唤她,“小姐。”
见她抬眼,努努嘴示意她望路的尽头瞧,“啧啧……王公子又来了。”主仆两人共事许久,加之她小柳殊两岁,故而很多时候柳殊更多是把对方当做类似于妹妹般的存在,偶尔照拂着。
两人从船上一路走至江州,到现在,关系已是颇为密切,连带着月荫有时也抛去了许多顾忌,渐渐开始打趣上两句,“咳咳。”
装模作样地咳嗽一番,挑了挑眉,扬唇道:“那,奴婢就先进去收拾了!”
江州这条街,堪称是此地最热闹的坊市,店铺种类十分丰富。
有的店铺比较直白,直接打出“名糕”“名茶”的字样,门口处好不热闹。除此之外,街两边还有支着的摊子,卖些时令糕饼,什么柿饼、核桃饼之类的。
柳殊被王旭朝借着买画的由头找了几次,眼下实在不太想见到对方。
可…对方是王大娘的侄子,又是照顾他生意,柳殊一时半刻也不好太表现出抗拒,无奈只能有一搭没一搭躲着。
眼下瞅见此人,心里又是一叹。
几息后,便看见王旭朝不出意外地径直朝她的铺子走来。
男子一席纯白儒衫,走近几步,朝柳殊露出一个沉静又带着些羞怯的笑容,温声喊了句,“舒老板。”他的身形清肃,身上透出几分读书人特有的书生气。
柳殊敛下眉眼,也轻轻回应了声,以为对方又是来买画的,目光下意识投向画轴。
谁料,王旭朝只是停在店铺门口,拎着手里的东西,示意道:“刚从前头那条胡同过来,看路边有糕点卖,便顺手买了些。”
柳殊定睛望去,是她喜爱的桃酥和桂花栗粉糕,被妥帖地装好,用油纸包裹着,瞧着颇为诱人。
她嘴唇嗡动,下意识便想找个理由拒绝。
可王旭朝竟像是料到了她的举动似的,腼腆地笑了笑,把东西搁在柜台上,微微颔首后扭头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