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耳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将云奏所言一字不漏地传达至他的大脑,但他的整副神志却灌注于云奏正在滴水的丝上了,无暇理睬来自于双耳的讯息。
“眼下已过寒露,将要入冬了,你身体孱弱,不快些将头擦干,许会患上风寒。”他柔声说罢,又将右掌抵在云奏的后脑勺上,继而催动内息,将云奏一头的墨烘干了去。
云奏根本不及反应,被叶长遥这般温柔地对待着,他甚至忘记了他适才到底听见了甚么,夜叩叶长遥房门的目的是甚么,他又对叶长遥说了甚么。
他恍惚地望着叶长遥,不由低喃着道:“叶长遥……”
叶长遥变出一根茶白色的带来,为云奏将墨束好,才歉然道:“我未听清,你能再说一遍么?”
再说一遍?
云奏便又呆呆地再说了一遍:“叶长遥。”
叶长遥摇道:“我未听清的是我开了房门后,你说的那一句话。”
云奏努力地凝了凝神,方才答道:“那尖叫声是从赵府方向传来的。”
云奏的真身乃是上古凶兽,虽然现下因走火入魔,而身体孱弱,但云奏的五感却远于迟迟不能羽化成仙的自己。
云奏既言尖叫声是从赵府方向传来的,尖叫声便定然是从赵府方向传来的。
纵然夙江客栈距赵府算不得远,但叶长遥心知云奏的身体快受不住了,便不由分说地又渡了些内息予云奏。
云奏愤愤地瞪了叶长遥一眼,而后一言不地施展身法往赵府去了。
几个弹指,他的足尖已落在了赵府的九曲回廊当中,浓重的血腥味霎时将他包围了。
——这赵府死了不下十人。
他又往前行了数步,便伸手将门推开了。
门被推开后,入眼的先是倒于地上的赵淙,接着是跪于地上,抱着赵淙哭的宁湛,最后才是四面书架。
赵淙身着黛蓝色衣衫,下身处的绸缎已被染红了,仍在往外渗血,已在赵淙身下形成了无数条血线,宛若细小的林蛇。
半刻钟前,宁湛得不到赵淙的回应,不断地呼唤着:“淙郎,淙郎,淙郎……”
他目不可视,便只能胡乱地摸索着,却突然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他想看清楚这湿润是甚么,睁大了双眼,却依旧甚么都瞧不见,遂急得哭了起来。
由于意识到这或许是血后,他吓得尖叫了一声。
倏地听到开门声响起,他防备地道:“是谁?”
“我是云奏。”云奏探了探赵淙的鼻息,才快手扯下了赵淙的下裳,一瞧,那阳物竟是被人尽根割去了。
怪不得赵淙会流这许多的血。
宁湛如同遇见了救星一般,激动地问道:“淙郎……赵公子他可是出甚么事了?他为何不理我,又为何身上这么湿?”
他陡然自卑起来:“云公子,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才不理我的,我的身体很脏,他是不是后悔碰我了?”
赵淙气若游丝,已陷入了昏迷,自然无法理会宁湛,但宁湛却不知晓。
云奏迟疑着是否要将所生之事告诉宁湛,又对随后而来的叶长遥道:“叶公子,劳烦你去请大夫。”
叶长遥答应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便背着一大夫,到了藏书阁。
大夫为方便医治,欲要褪下赵淙的下裳,但那下裳却是被宁湛的手揪住了。
云奏试着拨开宁湛的手,宁湛当即哭得更厉害了。
云奏不得不道:“宁公子,赵公子受伤了,为方便大夫医治,你且将手松开可好?”
宁湛面色煞白:“受伤……果然是血……赵公子受伤了,所以他身上才会这么湿,他才会不理我的么?他伤得重不重?”
云奏不忍告诉宁湛赵淙如今已是阉人了,遂避重就轻地道:“赵公子应无性命之忧。”
“应无性命之忧,那便好。”宁湛乖巧地松开了手,又抹了抹眼泪。
云奏见状,暗暗地叹了口气。
待大夫诊治完毕,云奏又将大夫请到了藏书阁外,才问道:“赵公子如何了?”
大夫答道:“血已止住了,老朽再开几服药,喂赵公子服下,便能救回赵公子的性命,只是……自此之后,赵公子便是个废人了,还需多加开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