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废人,总好过死人。
云奏这般想着,前世惨死的情状倾覆而来,他登时出了些冷汗,又故作镇定地道:“还请大夫开药方罢。”
大夫将药方写了下来,云奏接过后,又由叶长遥将大夫送回去,并且配药回来。
他目送叶长遥消失于夜空,才回到赵淙与宁湛身边。
他本可将脚步声压至宁湛听不见半分,但却故意使得脚步声与平日一般。
宁湛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焦急地问道:“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只消按时服药,赵公子便不会死。”云奏将赵淙搬回房间,帮赵淙换了衣衫,又令赵淙躺下了。
宁湛立于一旁,绞着双手道:“倘若我并未瞎了双眼便好了,可是……我甚么都看不见,连照顾赵公子都做不到。”
云奏搬了一张椅子来,放于赵淙床头边,又扶着宁湛坐下了,才安慰道:“只要有你在此陪着他,他必然能以最快的度醒过来。”
“当真么?”宁湛露出笑来,面上的泪痕格外扎眼。
“擦擦眼泪罢,赵公子醒来若是看见了,会心疼的。”云奏将一张丝帕塞到了宁湛手中,又将桌案上的蜡烛点燃了,才朝着宁湛道,“我有事要出去一会儿。”
“嗯。”宁湛点点头,探过手去,寻到了赵淙的右手,瞬间好似得到了一件举世罕见的宝物一般,开心不已。
但宁湛又旋即愁眉苦脸地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罢?淙郎。”
这府中的奴仆想必死了干净,为何宁湛却是完好无损?这一切莫不是宁湛所为罢?可宁湛目盲,且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做到?
云奏佯作离开后,又回到了房间内,不言不动地暗中观察着宁湛。
宁湛用赵淙的右手磨蹭着自己的脸颊,喃喃着道:“淙郎,你身上那么湿,是因为你流了不少血罢?云公子说你受伤了,又说你不会死,叶公子还请了大夫来为你医治,我能相信他们没有骗我么?你若是死了,我该如何是好?”
见宁湛面上的神情不似作伪,云奏出了房间去,又将整座赵府都搜查了一遍。
赵府内统共横着一十三具尸身,凶手使剑,其中八具尸身不是被刺穿了心口,便是被割了喉,均是一剑毙命,全无挣扎的迹象,而余下的五具尸身则与凶手过了两三招,这五具尸身孔武有力,应当是赵府护院。
他又回到了赵淙的房间中,那宁湛正红着脸道:“我生性害羞,并非不愿意,等你醒来,我便答应你用那观音坐莲之势。所以,快点醒过来罢,淙郎。淙郎,不知我用观音坐莲之势,能不能让你舒服,我看不见,有诸多不便,但我已习惯了,只是在床笫上,对你不住,我若能看见,必定能让你舒服罢?”
目盲者听觉灵敏,他先出了门去,而后又回到了房间内。
宁湛当即紧张地问道:“云公子,你是何时来的?可听到我方才说甚了?”
宁湛这么容易地便认出了他,明显是依据他的脚步声断定的。
云奏否认道:“我并未听见你方才说了甚么。”
“那便好。”宁湛又奇怪地问道,“你出去时可有瞧见府中的下人?你应是听到我的尖叫声才赶来的罢?为甚么他们却未听见?”
这点确实不正常,云奏不答反问:“府□□有几个下人?”
宁湛想了想,答道:“一十三人。”
一十三人,那么这赵府中的下人已然死干净了,一个不留。
既然连下人都一个不留,凶手何以要留赵淙与宁湛的性命?
亦或者凶手根本没有打算留赵淙的性命,他料定赵淙必死,毕竟眼下已是深夜,宁湛不可视物,要救赵淙谈何容易?
倘若赵淙身死,宁湛无依无靠,想来亦活不了多久。
所以,凶手是为了折磨赵淙与宁湛才未直接取了俩人性命?
凶手可会去而复返?以便亲眼见证俩人身死?
云奏收住思绪,据实道:“府中现下横着一十三具尸身,其中几个人我曾见过,便是府中的下人。”
宁湛大惊失色,恐慌地道:“他们都死了,我与赵公子不会也快死了罢?”
“放心,有我在。”对付凡人,或是道行低微的妖魔鬼怪,云奏自然有把握,但假如对方的修为高于他便棘手了。
不过,府中并未妖魔鬼怪的气息,望真是凡人所为罢。
不然,便是道行高深的妖魔鬼怪所为了,因为只有道行高深的妖魔鬼怪才能将自己的气息掩藏得无懈可击。
云奏忧虑地想着,又问道:“你能告诉我生了何事么?”
宁湛惊魂未定,嗓音颤抖着,几近支离破碎:“赵公子要去藏书阁,我明明看不见,却死皮赖脸地跟了去,我怕打扰赵公子,进了藏书阁后,便没有再出过声,只是候在一旁,过了片刻,我听得一声巨响,连声唤赵公子,赵公子却不回应,赵公子从来不会这样,我这才意识到那声巨响恐是赵公子倒地的声音。我跪在地上,摸索了很久,没有找到赵公子,却摸到了一片湿润,要不是我马上就摸索到了赵公子的身体,我定然会以为外头下雨了,而这藏书阁漏水了,赵公子身上亦湿润着,我意识到这湿润或许是血之时,吓得尖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