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别那么拘束,不然你难受,我也别扭!”弘昼敲了敲桌面,这是一个长条状的桌子,靠着墙摆放,两侧各放了一把椅子,这是他按照现代办公室的格局布置的。
“靠近点!”弘昼向杨声招招手,“不然咱俩说话都费力,嗓门大也聒噪。”
“你看现在是不是这么个情况。”弘昼身体坐直,双手相扣放在桌面上,两个大拇指相互绕圈,“圣祖在时,吴三桂叛乱,云南百姓便遭了殃,本是叫苦不迭。诶!这个时候来了个奇葩,名为张保。这个张保以为自己是张宝,他也想学那张氏三人来个‘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于是他就自创了门歪理邪说,自封教主,其实就是个土皇帝。后来张保死了,他儿子张晓继了他的位子,可惜刘奇比他有能耐,就当了大乘教的摄政王。我说的没错吧?”
杨声点点头,弘昼对大乘教还是很了解的。
“呵呵!”弘昼动了动身体,继续说到:“刘奇比张晓能耐大的多啊!大乘教从云南迅速蔓延至四川、江苏,教徒基本都是闹了灾荒的难民,对吧!据我所知,大乘教目前有这么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张保的弟弟张二郎、魏明琏、李奇、苏君贤、吕斋婆,还有个叫朱牛八的,他把自己当朱重八了,胆子肥的可以!”
弘昼一口气说出这么多人名,确实是吓了杨声一跳,这些个全是头目,要是都被逮到,那就等于完犊子了。杨声不禁冷汗直流,照这么看来自己被逮到也算情理之中的事情了,他再次点头,“确实是这么些人,没偏了。”
“那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六个人,不出意外,很快就会被逮住,就在这三四天里。”弘昼向后靠在椅子上,“呵呵!是不是太快了,你难以置信对么?如果光靠官府,半年都不一定能抓住一个。”弘昼信心满满,这就是商人满世界跑的好处,更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好处。
“那外面这些天闹得?”杨声明白了,说是大乘教在闹事,实际是弘昼的人浑水摸鱼,教内一片乱,主事的不可能不出来,这一出来刚好着了道,整锅端了。
“是我让人闹得!”弘昼摸着下巴坏笑,“你猜的没错,外面闹事的都是我安排的。数千人往流民里一钻,怂恿流民,再带头举着大乘教的牌坊闹点事还是很容易的。另外,我有的是钱,花钱找些亡命之徒整点幺蛾子,不也很容易么?猜猜看我抓了多少人?”
“好一手贼喊抓贼,用假的唤真的!”杨声苦笑,“大乘教靠得都是吃不饱饭的百姓,如今亡在老百姓手里也合理。”
老实说看到杨声的表情,弘昼还是很得意的,毕竟上次在金川的嘚瑟有些丢人,这回不算对面的放水吧!他劝告杨声:“大乘教现在是声名狼藉,你别不信,好不好老百姓看在眼里,如今烧杀抢掠可是什么都干了,你觉得那些老百姓还会信大乘教么?”
“非常人就得用非常手段,和没有文化的人讲道理你是讲不明白的。先生认为造成这一恶劣后果的元凶是谁?先生可以大胆地说出来,不用顾忌,想想杀头的事儿都干了,这会儿,您还怕个啥?”
弘昼话糙理不糙,掉脑袋的事情都干了,眼下也没啥子好怕的,杨声低下头想了会儿,便抬头看向弘昼,“莫不是官府强盗,张保可憎?”
“是!也不是!”弘昼摇摇头,“怨天尤人注定是他人的垫脚石!原罪不是张保,也不是官府,而是老百姓自己!”
这就荒唐了,苦的是百姓,怎么罪还是百姓自己背?杨声不满,“怎会是这般?没有战乱、没有天灾,怎么会有吃不饱饭、饿死道旁的百姓。若没有张保的妖言惑语,怎么会有无知的百姓干那刀口舔血的事儿?”
“您也无知么?”弘昼反问,“您可是有大智慧的,怎么会同入教的寻常百姓一般呢?正是因为您有大智慧,所以刘奇才会相中先生。先生身体壮实,哪里弄不到饭吃?我看这江宁就很缺劳工啊?你看那刘钧,我瞧他不要太机灵,这种人不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反而动了歪脑筋,投机倒把这也算被逼无奈?你再看看跟着闹事的大乘教徒,他们真的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么?不是,我手下的人告诉我,抢得最起劲、杀得最起劲、烧的最起劲的不是我们的人,而是那些所谓的食不果腹的百姓!”
杨声的目光刚好对上弘昼,他连忙低下,这无可辩驳,人性的恶一旦被燃起,那便是阿鼻地狱啊!
“先生没话说了?没错,带头闹事的是我们的人,但是越闹越大的可不是我们,烧光数百个田庄,抢了一个县的富绅,我们可干不出这种事情来啊!”弘昼嘴角的笑变得阴冷,“不过这些闹事的,也都已经去见他们爷爷了,那些个脑袋堆起来,啧啧,我听说南浦的水都染红了!”
先前看弘昼还是挺和气,转眼便是杀人不眨眼,杨声不说话,他是没话去接。
“我可不是在吓唬先生!先生明知根源却不愿承认,岂不自欺欺人?”
“已经没有法子了啊!”杨声摇摇头,知道有什么用,只不过是因为没了救,才找点心里安慰。
“有!”弘昼很肯定,“有的,但是单靠某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需要先生您!”
“我还能做什么?”
“百姓无知,才会误入歧途!为何无知?是因为没有文化,没有信仰!”弘昼身体猛然向前,紧紧地盯着杨声,“我打算在江宁开一所学堂,讲知识,传道理,树信仰!先生可愿意帮我!”
“若是教书,那我可以!但是,若再去蛊惑人心,那便要不得了!”杨声不好意思讲过去。
“先生多虑了,要是那样,朝廷和大乘教有什么区别!”弘昼严肃地说到:“我开的学校可不同于私塾,那些个念死书的,也不同于私塾为了考取秀才、举人而教书,我要的只是明事理,晓律法,知可为,仅此而已!”
“当然,先生顾虑的是,大乘教的教训就在眼前,前车之鉴,不能不防!”弘昼敲打着桌子,“教人读书也是一种学问,不是仅教人识字、写文章,你得让他有一技之长,得让他在通晓人伦道理的时候,能够用自己的双手填饱肚子。可不是让书童门都去考秀才,抢功名,天下的路不是只有这一条啊!”
“您说的对!端木赐师出名门,最后却做了商贾,他走了自己的道,有学问不一定要做学问,天下武功诸多,岂能独钻一道!”杨声赞同,他钻了牛角尖,只觉得读书便是靠考功名的,否则读书做什么?若是早点大彻大悟,或许他现在过得也很惬意。
“我曾说过,我有个至交,他与先生的遭遇是一样的,可惜世道不公,但他却没有怨天尤人,他现在是个出名的商贾,我来江宁,包括花在大乘教身上的钱都是他赞助的!”弘昼挤挤眼,“都说农本商末,你现在看看,谁在前,谁在后啊!这年头生意是不好做,但是也不难做,就看你愿不愿拉下脸来。若是先生当初也像他这般,只怕这个时候也是个风流员外啊!”
“嘿嘿!”杨声抱着胳膊笑着点点头,“王爷说笑了!”
“不说笑!谈正事!”弘昼收起脸上的微笑,神情严肃,“接下来我会讲如何去做,你仔细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