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长工)帮帮会叫陈王会,会期七月二十八,帮主称为掌犁。秦末陈胜、吴广为人佣耕,起事前于荒野神祠装神弄鬼,陈王会便都用废庙宇做。
留仙镇长年自是不少,缺领头的掌犁,陈王会一直做不起来。
封土那天将蒋老板送回木洞斋馆,便即去留仙镇,在嘉庐与妻女相聚。
封李氏捏着两枚带丈夫体温的银元,哽咽流泪。
军官将光头就地正法,将瘦子和船主绑起,赏封土两枚银元。观者无不以为封土一以敌三,与赶猪手周旋并向军队求救,蒋老板才得以脱身。此事传开,周围几县都与闻了封土之令德和大名。
封土自己既未吹嘘,对此从天上掉下来的义士什么的也就默认之。
他那天将苏醒后的蒋老板送回木洞家中后,便抽身离开。数日后蒋老板儿子登门致谢,送一大包银元,他尚在推辞,妻就笑眯眯地出来收进去了。
封土到家头几天,四妹都被玉瑛叫去嘉庐睡。不然卧房一间、床一张,夫妻做什么都不可能。
玉瑛晚上让两个孩子睡一张床,怕他们掀被盖,去看了几次,见两个挨着头睡得熟熟的,真是两小无猜。
夫妇俩连续几天都是日头一竹竿高了才开门。这天红日初升,外面篱墙的柴扉就拍得响,封土只好披衣出去。
刘翁等几位老农站在柴扉外,开门后说要下田,也不进来。
刘翁道:“封义士,我们来,就是要推你当掌犁,你可应允?”
连日来封土“义士”听得耳朵起茧,已经适应。他略问了几句情况,满心欢喜,倒也不过分流露,就干脆说:“行!”
此后日子,对上门说买房买地的掮客,封土便反问对方我既已做了长年帮掌犁,又如何能买地呢?掮客语塞瞪眼,都只好拱别。
封土是个不安分的,他觉房和地这两样东西,把人束缚着。
眼下不是有地种着,有房住着么?钱放着又不会生霉,说声走,提起就可以走。
封李氏又是个事事都听丈夫的(唯一例外是那次主动收谢仪),并觉有这么个乖巧的女儿,将来还怕没得依靠,也没把买房买地的事放在心上,这事就搁着。
这天黄昏,封土与刘翁等几个年长的长年相约来到镇北垮塌半边的药王庙,定了今年做陈王会和每人所出的分子。
继续一起去看别的荒祠,来到西空山下的观音庙时,月色迷蒙,星斗已繁。面前一堵黑压压的危崖,加几道残垣、几根破柱,并无菩萨。
大家有说这里好的,有说药王庙好的。
封土道:“这里正好供陈王牌位,坐席也摆得下。那边还有半截药王菩萨坐着,请开也不是,不请开也不是。”
刘翁接口:“掌犁说的是!”
就定了在这里做会。
次日早饭后,走来个穿灰布袍、蓄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封土认得是钱主任,忙向里请。
钱典瞥见桌凳和几个装粮的陶罐已将外室塞满,有堵墙并用木棍撑着,几无下脚处。便说道:“封义士,不进去了,站着说几句。”
“哎呀,什么义士,别人乱叫没有啥,钱主任这样叫,便是戏弄小的了!”
“你既有义举,叫义士怎么叫乱叫?既如此说,我比你虚长两岁,叫你贤弟吧!”
封土鞠躬道:“不敢当!”
钱典拱手:“恭喜封贤弟当了我们镇的掌犁!”
封土作揖:“长年帮,甚是下贱,只比丐帮好点。”
钱典反有些不好意思:“贵帮陈王会说在观音庙办,那都要得?如何搭戏台?”
“今年,没有说请戏班子的话呀!”
“兄弟就是来告诉封掌犁,镇上有几户乡绅,已约好了要来凑戏钱。另外一些有田户,也都要出点香火钱。”
封土听了满心欢喜,连连称谢。
这时刘翁等都已下地。钱典只得亲自带封土去看南街口外两里多被火烧塌了的关圣庙,重新定了在这里做会。
封土道:“这些认了捐钱的东家,请钱主任开个名单。”
“这个过后再说吧。”
“历来陈王会所行杀戮之事,不知起自哪个朝代,搞得人心惶惶,我就不搞。”
“固然。但他做个样子而已,也有些惩戒作用。封掌犁初次做会,还是依例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