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倒没想到她思维这么跳跃的,心中一跳,下意识看一眼德妃,傍晚光线过于斑斓,遮没了她的表情。
倒是她身边林飞白,神情有些古怪,咳嗽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
文臻便笑,“当然不。”
屋外似乎有点动静,但她心绪绷紧,也没注意到。
德妃瞟了外头一眼,“为何?”
“娘娘又在说笑。”文臻一脸诧然,“殿下天潢贵胄,文臻怎堪为配?”
“本宫瞧燕绥倒对你上心。给了你许多特例呢。”
“那许是殿下瞧着文臻孤身在天京,无人依靠,心生怜悯,愿意伸出援手吧。”
“你倒撇得干净。”德妃笑起来,“说得好像燕绥是个善良人儿一样。”
“娘娘也总是这么和气,好像不把殿下说得一钱不值就不够谦虚一样。”文臻也笑。
“值不值钱,可不是本宫说了算。”德妃美美地吸一口奶茶,“他真要值钱,怎么连一个出身贫门陋户的小家碧玉也敢嫌弃他?”
文臻听得怒气上涌,正想找句够劲的话骂回去,忽听身后微响,回头一看,脑子里便轰地一声。
燕绥端着一个有点眼熟的锅,立在门槛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背光而立,看不清脸上表情,或者也和平日一样没什么表情,可文臻迎上他目光,只觉得心瞬间便漏跳了几拍。
那般深黑幽邃,不见微光。
德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竟然分外热情,还藏着一分掩饰不住的小得意。“哎呀,燕绥你来了啊。来来来,一起喝奶茶。”
燕绥也便端着锅进来,德妃探头一看那锅,刚才的兴奋神情立即不见了。
那是满满一锅珍珠奶茶。
文臻刚才做了剩下的奶茶,被燕绥一股脑端来,来气他老娘了。
“文大人,这奶茶怎么回事?”
文臻耸耸肩,毫无被揭穿的慌张,“哦,启禀娘娘,这是微臣的试验品。试验品嘛,终究不够那么完美,自然不能奉与尊贵的娘娘。”
德妃看看她,再看看燕绥,忽然呵呵一笑,也不生气了,一脸幸灾乐祸地起身,道:“那便罢了。天色已晚,宫门快下钥了,菊牙。”
菊牙便上前,恭谨地搀着她家娘娘向外走。
德妃走到门口,和燕绥擦身而过时,忽然伸手一拈他下巴,笑道:“小可怜见的。”
燕绥转头,和她对视一眼,也微微一笑,道:“是啊。大概是被你的晦气传染了。”
德妃的手指一顿,似乎要用力,但随即便被燕绥拂了开去,她也不生气,叹息一声,拢起袖子,施施然走了。
文臻看着这对母子互动,心中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两人互相凝视时,眼神一般的寂寥而无奈。却又不是对对方生出的无奈。
德妃的眼神里并没有太多嘲笑,燕绥的漠然却像是早已习惯。
德妃走时那一声叹息如此悠长,以至于好久之后她还在错觉那唏嘘绕梁而不绝。
随即她清醒过来,觉得现在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大好。
然后她就听见燕绥对林飞白道:“最近好像都有点不认识你了。伤也好了,福寿膏也断了,居然还肯呆在本王这破屋陋舍里,也不怕站脏了你尊贵的蹄。”
林飞白坐得笔直,不接他的眼神,冷冷盯着一只青花瓷瓶儿,“我呆在这里是陛下的命令。”
燕绥也不理他,也不再看文臻,转身便走了,连珍珠奶茶都没喝。
文臻怔了一会儿,勉强对林飞白笑了笑,逃难一样收拾了东西,也赶紧走了。
林飞白看向桌面,文臻有临走时候收拾好自己做的东西的习惯,但是她刚才却漏掉了燕绥端来的那一锅奶茶。